第五十章 怪物的名字 (第2/2页)
神京城沈府后院,夜色将近,大多仆妇早已回到屋内,准备沐洗入睡,唯有一间破屋内,面容憔悴的琪琪格仍在盥洗着衣物,昏黄的天光下,女子低垂着脸,面上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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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不尽的倦意,又仿若心有所思,有一搭没一搭将盆中的污衣翻卷着。便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颠颠地一路小跑来,嘴里呼着‘娘亲’跌入女子怀中,便在此时,女子惨白的脸上才现出几分笑意,轻抚去孩童脸上的汗渍,宽慰着“你这孩子,急什么,有什么事,慢点儿说!”那孩子紧了紧嗓子,方才说道:“娘亲,方才我在姨娘屋外,听得姨娘与环儿商量着:说那沈老儿已将名额办妥,只等我沈家子嗣年龄一到便可入学,且那贱货沈老儿也已玩腻!家主已答应…”说到此处,小小身子不禁颤抖起来“…不日便将那贱货与她那杂种儿子一并沉入河里,神不知鬼不觉,便叫这沈家再无祸端!”听到此处,琪琪格不由面露悲色,撩开儿子的一头乱发,赫然看见带着污渍的小小脸上,一双眼里,左眼猩红如血,右眼墨色如烟,竟齐齐淌出泪来,不由将儿子捧入怀中,眼里止不住留下泪来…
是日,暗沉沉的天里不见一丝月色,阴冷冷的风仿若要刮入五脏六腑之内,无尽的黑夜沉沉坠在沈府后院之上,满世间的凶鬼都凄叫着,仿若要破囊而出。小小的身子沉睡在母亲的怀抱里,在一声声歌儿中安然入睡,母亲用她单薄的身躯将儿子紧紧裹住,仿若要将一切恶意都以这幅血肉阻隔。嘶哑的喉咙无止尽地唱着“哎嘿 父亲的草原 哎嘿 母亲的河 虽然已经不能用不能用母语来诉说 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倾尽这一身血肉唱完这首歌!
便在此时,呼听得院墙外传来一声清喝“还不动手,更待何时!”母亲盈盈的热泪涓涓从早已枯萎的面颊上滑落,遍布瘀痕的手儿轻轻将一头乌发上的木簪摘落,咳血的喉咙一遍遍唱着,一手轻轻托住熟睡中的孩儿,一手将木簪高举,旋即狠狠滑落,化为一道凄光,落在儿子的左眼之上,一道血光溅起,熟睡的儿子蓦然弓起身,只觉一道撕裂魂魄的疼痛从头顶一直传遍全身,张口欲嚎,却被女子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将嘴死死捂住,惨白的牙将女子的手咬出缕缕血迹,女子却恍若未觉,仍悠悠地唱着,任由眼中的热泪混着汩汩鲜血淌落,终于,怀中的儿子禁不住剧痛晕了过去!女子这才颤巍巍站起身,黑暗中,一只粗壮的手伸出,女子爬上梯子,使尽浑身气力,踮起脚尖,满目眷恋着将儿子小小的身躯伸出院墙之外…一个个火折子丢入院内,肆虐的火苗舔着漆黑的火油窜上天空,仿若要燃尽这世间的黑暗…
沈府之外,值守的和尚乎瞧见府内燃起冲天的火光,惊骇之余便迈开双腿,要将这消息传给圆松、圆静两位师傅知道!待到佛宗的各位赶到时,将整座沈府团团围住,汹汹的火势已将漆黑的天色烧得透亮,整个沈府,已化作一团火炬,将满院的善恶裹挟其中,燃作青烟,再也不见…
南城值守的牙将早已领着兵士赶到,旋即奋不顾身冲如火海之内,不多时,便满身伤痕地将一位面有血迹的孩童抱出沈府之外,圆松、正仔细查验逃出火海的寥寥数人究竟有无目带红瞳者,一圈下来,将将在这趟在牙将臂弯里昏睡的孩童前停下,只见孩童左眼仿若被掉落的木炭砸中,已是一片焦瘢,旋即撑开孩童的右眼看去,只见墨色如烟,一番下来,方才将逃出者放行。恰在这时,冲入火海的圆静方才带出消息,已发现一具双目红瞳的女子溺死在水缸中,经圆静查探,竟从女子体内,感应到残留的魔息痕迹!听闻此语,圆松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下,旋即领着诸位弟子,于这火海之外,做起法事,诸僧口中喃喃念叨“愿此火莲燃尽世间诸般罪恶,堕入地狱者将于这明光焰中再获新生…”
李福臂弯之中,小小孩童昏昏睡去,可于那身后渐渐远去的火海之中,他却仿若再朦胧中看到,一个女子在这熊熊炽焰之中,挣起身,发出凄凌绝厉却又满含殷切的嘶号“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格日勒图?夏那日,让这个世界见证你的名字!!!”
一年已去,西去万里,天山脚下,忽而有一首儿歌传来“说西陇,道饥蝗,何人家中有余粮?卖儿女,卖爷娘,今日填得穷肚嚢!和尚庙里炊烟起,梁上耗儿没处藏,米山堆里高高坐,酒气熏得笑眼迷,脂油抹得芙蓉面,白面馍馍腹中搪,何人以渡我这辘辘饥肠,不如杀将个金墩儿尝他一尝!”
神京城内,一座小堂屋内两人却顾不得这许多,今日,确是城里武院开院的日子,一大一小自天蒙蒙亮起便起身收拾,将一应物什捯饬完毕,方要将那小的送出门去,便在这时,便瞧得那胡须大汉似笑非笑道:“今日你可得记得你姓甚名谁?”却见那左眼仍包着纱布的小个子骤听此言,不由面上一僵,旋即转过身来,艮着脖子,目光倔强应道:“我叫格日勒图…”还未等一语道完,一支青筋暴起的粗壮手臂猛地探出,死死压住小个子的脖颈将他按在墙上,大汉须发皆张,虎目圆瞪,宛若黑暗中噬人而食的野兽,磨起獠牙,字字崩道:“给老子记住,你叫沈染,城南沈家的沈,子墨尽染得染!!”那小子直瞪着一双眼,毫不退让,直至那只手臂将肩颈一片压作青紫之色,那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终是经持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第一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