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重生之苓娘传 第40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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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卫弼公夫妇对华苓表现出的喜爱,谢丞公很乐见其成。也得意得很,小女儿毕竟是他最看重的女儿。说起来,即使以谢丞公的角度看,小女儿也算得上运道极好的了,遇着一个亲自求娶、门当户对的郎君,还不是承重子,公婆也看着她顺眼,一个世家女儿后半辈子有这两样,只要脑子没有坏,日子都差不到哪里去。
这么想着,谢丞公也就顺带着想到了小女儿前面一长串的子女身上,大郎游学需耗上两三年,婚事回来再议不迟,但女儿多是十七岁上下出嫁,二娘、三娘下来这些个女儿的婚事,也要慢慢看起来了……
华苓和弼公太太说了一阵子的话,也没到午食的时候就被谢丞公赶了出来,后面两家长辈就要就两个孩子的婚事亲自写婚书、将婚事完全定下来,这是个格外庄重的场合,自然不会容她在里面捣乱。
两家婚书写好,各持一份,从这时候开始,华苓就有半个人是属于卫家的了,后面不论两家家世如何变动,到年纪了两家就要行嫁娶。
送走了卫弼公夫妇,谢丞公淡淡道:“二娘、三娘也都大了,你平日里和各家走动时,也看看谁家郎君堪配,若是有好的,回来也可与我说。日日主持中馈,也辛苦你了。”
面对谢丞公的话,牟氏心里暗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心里将他的意思翻来覆去琢磨了十来遍,堆出笑容应道:“妾晓得的,已在为孩儿们相看着了,妾是只愿他们好的。必会精心为孩儿们挑选好姻缘。”
“如此甚好。”谢丞公如何看不出这个妇人掩藏在笑容下的不安和惊惧,他也看到了这个妇人斑白的两鬓,苍老的面容,竟有那么片刻,想起了年少时两人喝合卺酒的情景。他也没有再表示什么,亲自收好了九娘的婚书,大步离开了致远堂。
订婚之后第二日,清晨骑射课之后,华苓挽起了袖子,亲自提了一桶水,带着粗毛刷子给白袜子洗刷鬃毛,然后喂给它一点饴糖,如今白袜子对她的熟悉程度是一等一的,就是听到微弱的脚步声也知道是主人来了。
白袜子喜食饴糖,喜食干草。从卫氏马场将它带回了丞公府之后,华苓就将它养在前院,和家中其他的马养在了一起。马厩里负责的老执事陈叟对马极有认识,一看华苓的白袜子就赞了一通,将白袜子安置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马就里,说这是一匹血统优良的混血宝马,身上有西域汗血宝马的血统,好好照顾长大之后,定能日行千里。
华苓倒不在意白袜子能不能日行千里,价值又是多少,她出门的时间能有几何?但她很喜欢它,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得到的第一个活生生的宠物,虽然体积大了点儿,但也不影响它的可爱程度吗。
给白袜子刷着毛的时候,华苓想起了她曾经的猫。
那明明是一匹中华田园狸花土公猫,性子却非常骄傲。它在沙发上坐着,那整张沙发就是它的,它在电视机上面坐着,整个客厅就是它的,它在书架顶上坐着,整个书房就是它的。不要问为什么,它在睥睨之间流露出的,就是这样的意思。它身上的气场是那么强大,华苓甚至觉得,只有‘匹’这么庞大的量词才堪配得上它。
哎,往事如烟哪。
华苓边回忆边笑,脸上忽然被粗糙而湿润的大舌头舔了一下,华苓惊叫一声推开白袜子的大头,抱怨道:“袜子不要乱舔舔啊,我回头又要洗脸了。”
白袜子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看着华苓,满满的全是信任,甩了几下尾巴。华苓看看它又笑了,叉着腰责道:“你个袜子,气势还没有一匹猫强大你知道嘛。没事居然还学狗狗舔脸,陈叟说你的品种好着呢,你要高贵冷艳的啊。”
白袜子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华苓也不在乎,照旧一边照顾它一边跟它聊天,听着附近的其它马发出各种各样的嘶鸣。这让她觉得很放松,甚至,每日能有这么一个静谧的、不被打搅的角落,让她自言自语、倾诉些什么,她觉得是幸福的。动物很多时候都比人要更可靠,它们也更忠诚。
所以,又一次了,华苓觉得她和卫羿也许真的有某些神经是相似的,卫羿送的这份礼物她也很喜欢……
四娘穿着水红色的骑服,轻轻甩着牛皮鞭子,走进了马厩区。她浑身上下都是精致的,长发束起,光洁的额上绑了一根水红色的绸带子。丞公府的马厩里养了好几十匹马,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味道自然不太好闻。
四娘嫌恶地掩着鼻子,打量着华苓身上穿的旧衣,粗鲁挽起的袖子,和在刷洗白袜子的时候溅湿的衣角,不冷不热地说道:“啊,九娘又在洗马了。这不是仆役的活儿么,陈叟竟然如此玩忽职守不成,累你要亲手来喂马洗马?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看着你还是快快去跟谢贵说一声,叫他处置了陈叟好了。还是说,九娘你生来就爱做这些个下人活儿?”
华苓轻轻瞥她一眼,眼睛一动,看见陈叟提着一桶食料,领着两个年轻仆役正好也走了过来,正好是在四娘的后面。马厩左近暂时并没有其他人,四娘也是看好了这一点才说了这样的话吧。
四娘的声音不小,几个仆役都是听到了的,两个年轻的不由都露出了些恼怒神色,陈叟在丞公府马厩已经做了四五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陈叟并无过错,四娘子怎能如此轻言处置他?
陈叟布满深深皱纹的枯干脸上刻着的几乎都是‘容忍’二字,他朝华苓躬了一躬,按住两个生气的仆役,退了开去。主仆之间的地位犹如鸿沟般巨大,纵然心有不忿,陈叟也绝不会和四娘对着干的。
“我愿意洗马就洗,和陈叟有什么关系。”华苓平淡地说,慢慢用干刷子给白袜子梳理着长毛:“作活这件事本身并不轻贱的,轻贱的另有其事,你知道是什么么?”她掀起眼皮,淡淡瞟了四娘一眼。
竟拐弯抹角的说轻贱的是她!四娘怒了,一甩马鞭子抽在马厩的木柱子上:“九娘,你不要仗着爹爹宠爱你就嚣张,不要仗着得了门好亲事就嚣张,我忍你很久了!”
“刚好我也忍你很久了。”华苓如此说,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气定神闲。“我也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你说什么?!你对我还有一点尊敬没有?”
四娘没想到华苓竟会说出这么气人的话来,声音高了八度,欺近两步,拿马鞭子指着华苓的鼻子尖道:“谢华苓,我真没想到你竟原来是这样一个小白眼儿狼!亏我以前还对你这么好,推心置腹地跟你说过那么多话!你忘了你刚进芍园的时候,是我教了你学字学诗的吗!像你这种资质愚钝的人,不是我给了你几本习字帖子,你那时候如何跟得上书课的进度!?我和八娘还赠过你那么多东西,你是一点儿恩情都不念了!”
华苓举起脏兮兮的马刷子,推开四娘的鞭子,她可没有被人指着鼻子的爱好。
她诧异地挑起眉:“这样啊,原来我对过去的记忆都是错漏百出的吗,为什么我记得你所谓的教我学字学诗,就是在我旁边自顾自地说一些教授总会教的东西,我还以为你在炫耀自己比我入学得早呢???还有,所谓的习字帖子,还有你赠给我的那些个什么帕子、香囊,是你淘汰下来不要了的东西,拿来做人情而已吧?也不是只有我一个收到,哪个姐姐没有得过你这种东西?我们之中,有谁拿了你的东西不曾回应给你同样价值的么?没有吧!谁指望着你那点接济过日子呢?还有,从来没有教授说我资质愚钝,四娘你是从哪里认定我是个蠢人?”
“你胡说!你是挑拨我和二娘他们之间的关系!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个精明厉害的人,惯会装傻、装无辜了,骗得爹爹、二娘他们都喜欢你,给你那么多好处!”良好的自我认识像个肥皂泡般被戳穿了,四娘恼怒不已,但她心里其实有一个角落是清楚的,九娘说的大半都是事实,也就是因为是事实,听起来才格外刺耳。
偏偏这个贱蹄子说的时候是那么气定神闲,真是张讨厌的嘴脸,让人想把它抽碎!四娘狠狠盯着华苓,手指用力握住了马鞭。
华苓清亮的眼眸一扫,看清了四娘的动作,勾了勾嘴角。“嗯,在你眼里,我也只能是一个爱挑拨离间的人了,不然你根本无法解释,我为什么能得到他们的好感。其实想想我也明白的。”
她摊摊手:“我打量着呢,四娘你是一直觉得我们大家姐妹都是蠢人,只有你一个是聪明伶俐的吧?不,我说错了,在你心里,八娘应该也是好的,除此之外,你是不会对我们正眼看待的。因为你天生聪慧,因为你什么都会,你弹琴赶得上二娘,绣花赶得上三娘,美貌呢,口才呢,谁也不及你,就连姨娘,你的姨娘也比兄弟姐妹们的长得好看,更受宠,对吧?”
“所以爹爹应该对你最好才对的,一切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你的才对的,我的婚事,也应该是你的,对吧?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恼着,觉得卫弼公夫妇是瞎了眼,才会给卫羿聘我为妻,不论是年龄、性情、学识还是接人待物,你都觉得你比我好了无数倍,是吧?”华苓口齿伶俐,越说越愉快,天知道这些话她忍着没说多久了?
果然还是当恶人舒服!
华苓的笑容几乎是纯净无瑕的。但她说的话句句都戳在了四娘最弱的地方,几乎都是事实,一时间,四娘竟不知道要如何去反驳——事实上,华苓说的这些,可不就是她从来埋在心里的想法么!
但是她立刻就恼羞成怒了,任谁好像被扒掉了一层皮一般,被将心底里的东西翻出来晒,都会恼怒的,四娘狠狠抽了一下木柱,尖声道:“是又如何!我就是这么想的又如何?你明明什么都及不上我,凭什么得着这么多好处?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暂时得了点势就可以猖狂了,总有一天我会让大家都认清你的嘴脸,叫你跌得爬不起来!”
“那很好啊,你快去告诉大家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有的这一切是我拼命装骗回来的。四娘,我谢谢你啊,帮大家都多了解了解我吧。”华苓立刻接上,笑容灿烂。
她根本就不担心四娘的动作,在这个家里,只要有丞公爹在,一切就乱不了套,只要有丞公爹在,四娘这样的想法就永远是少数派,掀不起大风浪,她只要不做坏事,没有人能伤害她。
四娘几乎被华苓气疯,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家里这个不声不响的九娘,竟然是一个口齿这么厉害的人!以前只觉得,九娘是个包子,搓她一下连个反弹都没有,现在呢,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她隐隐的心底对九娘产生了浓重的忌惮,九娘既然说得出这些话,如何不会拿去跟其他人说?这两年她和八娘越发觉得在府里地位低了,连下人对待她们也没有几年前那么尊敬了,是不是九娘总是时时到处去说她们的坏话?
“谢华苓!我真没想到,你年纪小小就这么阴险!你一定是到处去说我和八娘,和我们姨娘的坏话是不是,还害得爹爹不再宠爱我姨娘!”四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爹爹他一定是被你骗了,才会对你那么好,还给你定了卫五哥,我要去告诉他你有多坏!”
华苓安静下来,审视地看了四娘片刻。她轻轻叹了口气。“四娘,我奉劝你一句,人怎么看世界的,世界就会怎么看他。”
“我呸!你等着吧,等爹爹下朝回来,我就去找他,你就等着接受爹爹的怒火罢。”四娘怒气冲冲地冲出了马厩。
四娘和九娘在马厩里争执的事,很快在丞公府的仆役中间传遍了。当然,同时传开的,还有四娘轻轻松松就说,要将马厩的老执事陈叟,这位兢兢业业在丞公府中干了几十年的老人处置掉的事。
满府仆役哗然,即使主仆之间尊卑之分再重,主人也不能对府里的下人随意处置吧,即使是丞公本身,也从来不曾这么不讲道理过。
当然,也许四娘就只是说说而已,她未必真会作出这样的事来,但既然能在那种时候脱口而出,其实也就代表着,她心底的想法是类似的。
仆役们都明白了,这位四娘子,在心里是不把他们这些仆役看在眼里的,只当他们是物件儿,没有一点主家应有的怜惜体恤。若是一家子从上到下都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丞公为人温煦,就是一份明显的对比。就算是同辈的,其他娘子们哪一个不比四娘要温和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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