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被人泼脏水 (第2/2页)
一调出来,监控画面就是一片黑。
监控坏了。
李元没想到监控能出问题,他气笑了,这叫什么?
“好,这个角度看不到,我们就看其他角度的。”他说着调出其他机位,但扫了一遍,都只拍到小小的一角,没有正面记下薛惟到底有没有包制附子。
刘西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她紧张得一直用手指抠着白大褂的衣缝,此刻见监控根本没拍到当天抓药的场景,立刻在心底充出一口虚无的气来,她用轻松的语调说道:“店长,薛惟那天不是发烧吗?我估计是脑子烧糊涂了,所以上班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他应该是记错了吧,要不然包了制附子,为什么顾客说没包啊。”
薛惟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问心无愧,何况他记性一向好,素质摆在心底的那杠秤砣上,一向觉得病人的病是大事,药是抓给病人喝的,他不会在这上面犯糊涂。此刻听刘西说出这番话,他便抬起一双杏眼,用精锐的目光将刘西那不自然的肢体神态给一一解剖,抬起放大镜看清楚组成这人的那些肌肉纹理和血脉走向——
刘西的脸很浮肿,像一个充气的皮球,底下是厚厚的嘴唇,她那一双吊到太阳穴的眼睛正泛着精光,黑沉沉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了好几圈,眼皮掀起又放下,不知道在心底打着什么小九九。在接触到薛惟毫不掩饰的目光后,她冲薛惟咧开一个小丑般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那模样,就差把“这事就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么样”给写在脸上。
薛惟厌恶地别过视线,这种人他看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李元点点头,刘西这点倒是提醒了他,那天他只是摇了一下薛惟的身体,就觉得指尖被烫了一下,可见当时薛惟烧得是有多厉害,不排除出现刘西说的这种情况。他叹一口气,那天他还夸薛惟敬业来着,谁能想到出这档子事?他说:“薛惟啊,下次做事情认真一点,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提出来,我们这儿有病假,而且我不会不批的。”
“是呀,你上班上够了钟数,是拿了个全勤了。但是因为你这一下的失误,让顾客闹到店门口,就是你的不是了。”刘西唯恐火气不够大,煽着风把火给烧得更旺,一句话就定死了这事是薛惟自己造成的失误。
李元点点头,说:“我留了顾客的联系方式,回头我把医院的地址发给你,你给人家道了歉,把钱给交了,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不然她跑去药监将事情给闹大,我们没有好果子吃。”
薛惟冷笑一声,这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直接给他定了罪?被人陷害,替人背黑锅,这事要换作一个窝囊废只能是咽下去了,因为需要这份工作。但他偏偏不憷这一点,一来他本身就讨厌干这一行,同事之间为了一点提成和几个出手大方的顾客,可以几个人唱几出戏,明里暗里相互给对方使绊子,他觉得非常恶心。二来是工作没了他再找就是,他本来就觉得无所谓,要不是姜欢愉替他找,他都不想工作,而没工作没收入大不了就是饿死。人死灯灭,赤|裸裸地来,赤|裸裸地去,能带走什么?
他身处浊世,却偏不想吞这浊气。只他一人清高,所以总是与身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李元在一旁点头赞同,显然是将这件事给钉在板上了。薛惟清楚他心中所想,不过是想找个人承担了这件事,无所谓是谁,真相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找个人担下顾客的怒火,把钱给掏了,事情解决了,不影响做生意就行。
薛惟脑海里闪过刚才看到的一个监控画面,脑子飞快转动,片刻后,他开口就是一击重锤:“刚才有个镜头,是刘西看了一眼监控。”他无视刘西僵住的神态,质问道,“你看监控做什么?”
刘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我没事还不能抬头看一下吗?而且我看的不是监控。”
“你这话就有漏洞,‘我没事还不能抬头看一下吗’,这句话本身就透漏出你在看监控。否则你第一句说出口的话就是‘我只是随意看一眼’,而不是‘有什么问题’。”薛惟看向李元,“你怎么不问问是谁对单?后面又是谁打包药的?”
通常不管抓药的有几个人,在对着单子捡完药之后,都要就着单上的药名一一对着核对药材,以确保没有捡错、捡漏药。
不等李元开口,薛惟就自答了,“我那天确实是身体不适,但我抓完药之后刘西就过来对单了。”他看向脸色已经开始不好看的刘西,在心底嗤笑她这陷害人的段位实在是太低了,还是修炼个几百年再出洞祸害人吧,“你仰脖子看了一眼天花板这个动作本身就很奇怪,而我刚才看到在角落的摄像头拍到了你在中药柜看了一眼自己头顶上的监控,刘西,你自己做的事情,你敢承认吗?”
刘西抓住漏洞,狡辩道:“我是看了眼监控,但是这不能直接划上等号就说我有问题吧?你没另包就是没有另包,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想干嘛?让我承担责任?”
薛惟质问道:“好,假设我真的没有另包制附子,可你作为最后对单和打包的人,你难道就没有责任?”
刘西叫薛惟这句话噎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不错,对单也是很关键的一点,假设薛惟当时真的没有另包制附子,可她作为对单的那个人难道没对出来吗?要说是不够专业,看着也不像。毕竟她刘西在这一行待了十几年,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了。那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情,她却一声不吭呢?
是故意做了手脚,还是真的没对出来?
李元被怒火给烧了思路,脑子浆糊得一时没想到这一层,听薛惟这么一质问,当即反应过来。他瞪向已经煞白了脸色的刘西,说:“薛惟说得不错,你当时有没有对单?为什么没对出来?你也逃不开这责任!”
薛惟一脚将塑料凳给撂倒,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制附子的毒性,某些人肚子里揣着不为人知的心思,以为监控坏了就万事大吉,追踪不到自己。我告诉你刘西,我薛惟做人一向坦荡,我说我另包了制附子,就是另包了。”他看向目瞪口呆的李元,先发制人地说道,“无论事情的经过是什么,这事我绝对不承担!如果你的意见,是我和刘西各自承担一部分,那这工作我不干了。”
薛惟说完将身上那件白大褂给脱下来,甩在桌面上:“李元,你看着办吧!”
李元没料到薛惟将他的心思给洞穿了,这件事查不出责任到底出在谁身上,但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眼下他们两人一人一句对峙着,查不出来,那只好一并给承担了,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他没想到薛惟这么火恼,一句话就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堵死了,要是他执意要薛惟承担一半的责任,薛惟就辞职不干。他心中恼火,没想到薛惟这么刚,把这件事当面给撕开。
薛惟来的这几个月,店内的生意是肉眼可见的变好,营业额节节攀升,对李元来说,可谓是功不可没的臣。这样的销售人才要去哪里找?好不容易招到这么一棵摇钱树,李元哪里肯放过?
在心中权衡一二,李元把怒火压下去,将白大褂递还给薛惟,说:“这是哪里的事情?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但这件事,总要有人承担,你和刘西这个月的工资都要扣一半,这是我的底线了。”
薛惟斜眼看向默不作声的刘西,这家伙正怒目圆瞪地看着自己,显然没想到他会把事情做绝了。
他冷冷道:“我说过,错绝对不在我,怎么找人承担是你的事情。我上班从不迟到早退,你没理由扣我工资。”
这时一直没说几句话的刘西突然咬牙切齿道:“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你将药包起来了!”
薛惟立刻说道:“我敢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记错,我就是包了药。而如果药没有包起来,就是你做了手脚!你是把我包好的药重新给倒出来混在药材里了吧?否则你为什么要心虚地看监控?刘西,你敢对天发誓,这件事跟你无关吗?你问心无愧?”
刘西从来不憷这些,她不信这世上有鬼神。因而冷笑一声,说:“怎么就不敢?”
话音才落,就听轰隆一声,外面打了好几下沉闷的雷声。
本以为要下一上午的雨,却一直闷着没下,此刻这几道劈出来的雷声还伴随着几道闪电,看来,是真的要下大雨了。
李元吼道:“够了!”他身为老板兼店长,被薛惟这一通不带喘气的话给震得自尊心受损,在他看来,薛惟在正面刚刘西的时候,也在拐着弯地骂自己没脑子,不辨是非,不会处理问题。他一个做老板的,还治不了手底下的员工?这事要是被人知道,说出去该谈何脸面!
李元一腹子的火无处发泄,刘西又惯会看人脸色,适当地调整姿态,将自己置于一个弱者的地位。薛惟方才发出一连串的质问,她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反驳两句而已。与一直冷笑发火的薛惟对比,简直不要太乖。所以在李元看来,虽然薛惟句句在理,但他却是在咄咄逼人。
因而李元把飙升起来的怒火全部一股脑地撒在薛惟身上,吼了一句:“没理由扣你工资?薛惟,你真的是好大的面子啊,这是你跟老板说话的态度吗?你是不是以为你业绩漂亮我就不敢炒你鱿鱼了!”
薛惟一听,立刻将挂在脖子上的工牌给卸下来,摔在李元跟前,“你看清楚,不是你炒我鱿鱼,是我炒了你鱿鱼!”
李元气得快要吐血了,他手指薛惟,整条手臂都在发抖,连眼镜滑到鼻梁上都没去顾:“你……你……”他一时瞠目结舌,居然支吾着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来。
“真他妈恶心。”薛惟转身踏出店门,最后看了一眼这家店,门口立着几个他方才搬出去的立牌,正被大风无情地抽打着。往里看,一些搞活动用的pop小卡纸把货架上用来标示价格的条子插|得琳琅满目,天花板上缀着一连排的气球。
薛惟越看越觉得窒息,他扭过头往前走。路过隔壁卖包子的店铺时,老板正满头大汗地摇着手里的扇子,看平板上的视频。老板大概是耳力不大好使,平板的声音开到最大,薛惟清楚地听见新闻主播那字正腔圆的播报:“据气象台了解,台风即将在今晚登临本市,请各位市民做好准备,如无特殊情况,请不要随意外出……”
薛惟将这条消息自动从脑海里踢出去,他掏出手机拨打了冯光的号码,他已经当面将工牌甩在李元面前,这工作算是彻底黄了,他不能再理所当然地住在李元给他租的那间房里,只能连夜收拾包袱滚出来。而他在穗城只认识冯光和沈蕊,只能向他们求助,但沈蕊,薛惟自问还做不到搬去她那儿住,思来想去,只能麻烦冯光了。
当然,如果还要算上一个人,那么池越也是,但池越对他是什么看法,已经不言而喻,两人既然没什么关系,他也没有立场去麻烦人家帮自己。
薛惟在心底叹了口气,姜欢愉刚要过来,他这边就出了这档事,估计姜欢愉又得气得跳起来了。
但他就是心底不舒服,事情不是他干的,是别人不义,陷害他,排挤他在先,他凭什么忍气吞声生受了?
走到道牙子边上的时候,天终于下起了雨,大概是一早上都在蓄势待发着,这会儿下的雨像是用瓢勺泼的水一样,一下来就淋得人一个猝不及防。雨幕将薛惟裹夹,他慢慢地踏着溅水花的水洼,一步步往萝堂的方向过去。
他很快湿透了全身,连带着兜里那部几百块的酷派手机也未能幸免。期间手机还自己振动了两下,但大概是被雨水给浸湿了,没多久就失了动静。
池越打了好几通电话过去,薛惟那边都毫无动静。他用抱歉的语气在微信上,对那一大早赶车过来装修门的师傅说道:“可能天气不好,信号差,电话打不通。真是不好意思,您先等等,我这边忙完就立刻过去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