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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读小说网 > 硬核儿 > 第1章 异性同桌

第1章 异性同桌 (第2/2页)

下课后,男生们便围着王加根开玩笑,说他艳福不浅,要交桃花运了。徐磊这个下流的家伙,还问他闻到什么气味没有,有没有摸方红梅那根拖到屁股上的长辫子……

两个星期过去了,他们都没有主动与对方交言,彼此没有讲过一句话。像他们这些从农村来的孩子,本来就胆小腼腆。“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思想,多少对他们有一些影响。幼儿时两小无猜,童言无忌,但进入中学之后,男生女生之间就会多出一条无形的“三八线”。王加根又是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对女人——尤其是年轻女人的事情,知之甚少。说实话,在与方红梅谈恋爱之前,他还不知道女人会来月经。

孝天县师范学校开设的课程,与普通高中差不多,少了一门英语,多了《教育学》和《心理学》。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的难度与高中相当,音乐、体育、美术课要求高一些,上得比较正规。

王加根高考时马失前蹄,没有发挥出正常水平,本来没打算读中专,是他爸王厚义逼着他到师范学校来的。从报到的第一天起,他就幻想着毕业后“二次革命”,再去撞击高等学府的大门,根本就没有把县立师范学校的专业课程当作一回事。《心理学》以前没有学过,加上课本又迟迟没有发下来。别的同学都是找师哥师姐借旧书暂时用着,他却无动于衷。结果,第一次《心理学》单元测验他只考了五十三分,而他的同桌方红梅却是满分,全班第一名。

第二天早读,他照例翻开桌面,在屉斗里偷偷摸摸地看英语。坐在他身边的方红梅很不自在,眼光几次落在他身上又挪开,挪开之后又回到他身上。最后,方红梅终于拿出勇气,递给他一本《心理学》教材,慌慌张张地说:“我帮你借的。”

王加根受宠若惊,接过课本,说了声“谢谢”。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交言。

虽然每人只讲了一句话,加起来才七个字,但毕竟打破了坚冰。正如两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自此,他们就有了交流和沟通。每天见面,再也不觉得那么拘束了。凳子慢慢地往拢靠,“三八线”也逐渐模糊起来。以前到教室,他们都是各人抹各人的凳子,各人抹各人的半边儿桌面。现在先到教室的那一位,总是把整个桌面抹干净,还附带着把对方的凳子也抹一下。

师范学校学生的开水供应,是由炊事员送到各班的保温桶里。由于僧多粥少,每人倒不满一杯,保温桶就空了。因此,每次送开水的师傅一来,大家都争抢着去接水。逢到王加根不在教室,方红梅拿自己的搪瓷缸喝完水之后,又会再接上一杯,搁在同桌的屉斗里。这样几次之后,遇到她没有赶上开水供应,王加根也如法炮制。你来我往,两人之间就达成了默契。互帮互助,在后来的日子里也显得比较自然。比如,夏天教室里闷热,人容易疲劳,方红梅就不失时机地递给王加根清凉油或者风油精。晚自习蚊子太多,王加根又会交给方红梅一瓶避蚊剂。方红梅有事请假回家,王加根帮她记听课笔记。方红梅从家里返校,又会带来很多土特产品给王加根打牙祭……

方红梅家庭条件差,没钱买漂亮衣服,常穿一件红格子棉布衬衣,配一条蓝的确良裤子,脚上穿的解放鞋,款式也是最大众化的,与新潮沾不上边儿。同学们戏称她为“朴素者”,可第一学期选班干部,她的票数却名列前茅,当选为副班长。大家喜欢她的原因,学习成绩好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是她性格开朗、待人真诚、热心快肠。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不故作矜持、矫揉造作。

师范学校住校的男生最感为难的事情,莫过于拆洗自己的被子。清洗比较简单,只要在水里打湿过,晒干或者晾干就行了,干净不干净无所谓。但被里、被面和棉絮分开之后,要重新把它们组合到一块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儿。

上被子通常是课余时间在教室里进行。把课桌并在一起,搭成台面,铺上被里,放好棉絮,包好被面,就可以穿针走线了。方红梅每次碰到男生在那里笨手笨脚地忙乎,就会主动上前帮忙。班上的另外两个女生马静和池中月遇到同样的事情,则常常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她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起身离开教室,有意避开。说她们懒,有点儿冤枉,主要是鼓不起勇气,下不了决心。或者说,没有助人为乐的热心肠。

孝天县师范学校远离城镇,也不与村庄相连,环境幽静,但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差,生活极不方便。校舍全部是红砖青瓦的平房,没有楼房,也没有像样儿的操场和跑道。王加根他们进校的第二年,学校开始大兴土木,开山采石,建办公楼,修操场跑道。为节省开支,很多力气活都交由学生们完成。自此直到毕业,学生们几乎成了半工半读。明知道学校改造环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但劳动过于频繁,大家还是叫苦不迭,甚至怨声载道。不过,王加根在和大家一起起哄、一起骂娘的时候,有时内心里又渴望上劳动课。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是因为女同桌对他的关心和帮助、对他毫不掩饰的偏袒和喜爱,常常会在劳动时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炎炎盛夏,同学们手拿劳动工具站在走廊上,望着如火的毒日头愁眉不展的时候,方红梅会变魔术似地弄来一顶遮阳草帽,交给王加根。劳动中,最让王加根不安、也是最让他惊喜的,是方红梅居然多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对他予以关照。见他流汗了,递给他一条毛巾;看他挑土担石时力不从心,她就放下手中的锄头或铁锹,跑过去抢王加根肩上的扁担……

这还是普通的同学友情么?

王加根一次次扪心自问,联想起平日学习和生活中的一些细枝末节,他不敢断定方红梅有儿女私情,但可以肯定她是喜欢他的。有了这种意识,后来的日子里,他就更加依恋女同桌了。早读时,他再也不愿意去校园外面的小山上,宁愿呆在教室里,坐在方红梅身边。周末,他再也不急着去花园镇消磨时光,宁愿在校园里东游西转,捕捉方红梅的身影。进教室没有看见女同桌,上课或自习时方红梅没有来,他就六神无主,心不在焉。他拿着书却看不进去内容,眼睛时不时瞟向窗外,直到方红梅出现了,心里才有一种踏实感。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国文艺界正是万象更新、欣欣向荣的时候。一年一度的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评比,尤其受到青年学生的关注,成为很多文学爱好者最感兴趣的话题。在孝天县师范学校,很多学生都跃跃欲试地给报刊编辑部投稿。即便是坚信“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王加根,兴趣和爱好又开始转向文学创作。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女同桌喜欢文学。

王加根开始写小说了。写出来的习作,第一个读者自然是方红梅。美其名曰让她修改,实际上显摆的成分居多。或者说,是在向她汇报自己的进步、展示文才。王加根还发现,请求方红梅“斧正”习作的,远不止他一个人。班上所有的文学爱好者,不论是写小说的,写散文的,还是写诗歌词赋的,初稿一出来,无一例外地都到了方红梅手里。她俨然成了班上的业余文学编辑,成了男生们文学创作的顾问。

这种现象,王加根最初并没怎么警觉。

直到今年初,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方红梅把他约到校园外面的小山上,向他表白真情,他才如梦初醒。这种表面上的写作交流,实际上是一场白热化的爱情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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