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实习 (第2/2页)
拖拉机突突突地开走后,王加根和杨保胜赶紧往花园接兵站的方向跑,汤正源另八个男生站在花园大桥头的树荫下等他们。
花园接兵站位于花园火车站旁边。这家成立于一九五二年的军供机构,隶属于民政部门管理。最初的工作任务是负责接收、转送由东北、西北赴孝天城、XY市、十堰等地转业复员的部队官兵,后来逐渐转变成为花园镇驻军部队及京广铁路过往军人服务。这样的机构在孝天地区独一无二,在全省也绝无仅有,足以证明花园镇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王加根和杨保胜一路小跑着,他们不好意思让汤正源和另八个同伴在花园大桥头等的时间太长了。可当他们路过花园电影院时,又不得不把脚步慢下来。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本来就不太宽敞的街道上,站满了等候进场或者准备购票的观众。还有卖冰棍的、卖汽水的、卖大碗茶的、卖瓜子的小贩,来往穿插,叫卖吆喝。这些人手中无一例外地捏着多张电影票,而电影院的售票窗口已经打出“票已售完”的告示。显然,电影票是被这些生意人买光了。不过,这些人也绝非“黄牛党”。他们转售电影票并不涨价,只是有个附加条件——必须购买他们的东西。
穿过前推后搡的人流,没一会儿功夫,就看到了一栋挂有“湖北花园接兵站”招牌的破旧楼房。王加根和杨保胜兴冲冲地跑过去。刚进大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他们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什么东西?这么臭!”杨保胜四下里望了望。
“是那几个桶里散发出来的。”王加根指着进门右侧摆放的几只半人高的大铁桶。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往桶里面瞄了一下。桶里装着的似乎是残菜剩饭之类的餐余垃圾,由于存放时间过长,已经腐烂成黑色的浆糊了。进门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两侧堆放着破铜烂铁、成卷的电线和乱七八糟的杂物。因为刚从阳光下进来,加上屋里光线比较暗,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过道尽头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散发出一股霉味,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一些高低床。
王加根以为这里就是同学们居住的地方,可揉了揉眼睛过细一看,又发现这些床上都有铺盖行李,而且都是铺好了的,显然已经有人睡过一段时间。再加上铺的盖的都很破烂,不像是学生的东西。
“这边儿,上楼。”杨保胜指着紧挨着墙面的木楼梯说。
王加根这才发现木楼梯上贴有一张白纸条,上面写着“师范实习生由此上楼”。
楼梯很陡,往上爬时必须手脚并用。稍不小心,就有摔下去的危险。到了二楼,他们才见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带队的教师,有实习的同学,但大家似乎情绪都不怎么好。有的横眉怒目,有的愤愤不平,有的悲观失望,脸都拉得老长,看不到丝毫的笑意。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什么接兵站,简直就是收容所!”
“学校也太抠门了吧!让我们与搞建筑提泥桶的揽工汉住在一起,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不在这里住了!我们回学校住,宁愿天天往花园镇跑。”
“对!坚决不住这种破地方。我们自己掏钱去住旅社。”
……
大家七嘴八舌,有的学生甚至与带队的教师发生了争执,吵得脸红脖子粗。他们甚至把满腔的愤怒发泄到学校书记张雨桓身上,说他看似慈眉善目,实则笑里藏刀,心比蝎子还毒。
王加根和杨保胜一声不吭,在满是灰尘的木楼板上寻找自己的行李。找到之后,两人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没有与其他人打招呼。
“我们去的地方,条件会不会也这么差呀?”下楼梯的时候,王加根有点儿担心地问。
“绝对不会!”杨保胜满怀信心地回答,“最起码能保证墙是白的。”
与站在花园大桥头树荫下的汤正源及另外几个同学会合后,他们沿着一条土石公路径直向北行走。路上偶尔有汽车驶过,扬起漫天的尘土,犹如黄色的烟雾。他们时不时得停下来躲避。
想到马上就要当教师了,实习生们都很兴奋,一路谈笑风生,相互提醒实习期间应该注意的事项。比如,同学之间再不能直呼其名,应该叫“某老师”或者“小某”;平常讲话尽量用普通话,口里不能带渣子,更不能开粗俗不堪的玩笑。
十几分钟后,终于看到了一个高墙大院,大院正门口挂着“鄂东北地质大队”的招牌。-向门卫老头说明来意,又根据门卫老头的指引,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这里的子弟学校。学校校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亲自把他们带到与学校相邻的鄂东北地质大队招待所。
十个实习生被安排在两个房间,每个房间住五个人。墙壁果然是白的,白得晃人的眼睛。墙上还贴有花鸟鱼虫之类的素描画,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沿墙摆放着五张单人床。棕垫,雪白的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被子上压着枕头,枕头上面盖着枕巾。床单、被子、枕巾上都印有“鄂地质招待所”几个红字。临窗的一张桌子上,搁有两个开水瓶。实习生们带的行李显然成了多余的,只得原封不动地存放起来。
“全天都有热水和开水供应,还有一个公用浴池。大家洗澡可以去那里。”子弟学校校长不厌其烦地介绍,“吃饭在招待所食堂里,大家尽量去早一点儿,去晚了,食堂的好菜就没有了。”
接下来,子弟学校校长又带着汤正源上二楼,说是在楼上给带队老师安排了一个单间房。
大家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莫说实习三个星期,这样的环境,让我实习三年我都愿意!”杨保胜得意洋洋地宣称。
“嗨,做梦也没有想到地质大队条件这么好。再看看住在花园接兵站的同学们……”
“一个在天上。”杨保胜得意地伸出右手食指向上指了指,然后又向下指了指,“一个在地下。”
“真是天壤之别啊!”大家都觉得自己比较幸运,高兴得眉开眼笑地发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