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陌路姐弟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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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无论年龄大小,作为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们也是有思想、有灵魂的,理所当然应该受到尊重。
尊重生命,尊重子女,这是为人父母的基本遵循。
遗憾的是,生活中的很多父母只是片面地强调,子女应该尊重父母,而忽视了他们同样必须尊重子女。他们甚至把子女看成是自己生命的延续,把自己没有实现的理想和愿望,寄托在子女身上。如同规划自己的未来一样,去规划子女的人生,要求子女按照他们认为的“正确方式”去成长,去追求,去生活。他们打着“爱”的旗号,粗暴地干涉子女的自由,明明对子女的身心造成了严重的伤害,还觉得理直气壮。这样的父母,缺乏对生命最起码的敬畏,实际上是最无知的,也是最自私自利的。
养儿育女的责任,就是呵护他们长大成人。庇护他们的身体,不让他们受到伤害,而不应该去主宰他们的思想和灵魂。每一个人都有放飞自己梦想的权利。更何况,子女的灵魂是属于未来和明天的,生命不可能倒退或者停留。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社会是在不断进步的。父母必须随时接受晚辈超越自己的现实,努力向子女看齐,而不是固步自封,拉子女的后腿,把自己落后的思想观念强加在子女身上,让子女变成已经过时的自己。
白素珍的悲剧,就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她一次又一次地带着加根去邻居家串门,借邻居家儿子现身说法,用部队子弟舒适的工作环境和优裕的薪酬待遇吸引加根,结果适得其反。加根对邻居家儿子拥有的一切根本就不感兴趣,甚至从内心里瞧不起这些纨绔子弟。
串门的最后一天,他们还碰到了极其尴尬的一幕。
那天正好高考成绩发榜,邻居家女儿落选了,没有考上大学。她妈妈面色苍白,眼睛红肿,一边哭诉,一边伤心地数落不争气的女儿:
“没良心的东西,你长十几年,老娘没让你洗一件衣服,没让你扫一次地。平时就是扫帚倒在地上,也没看见你捡起来一次。饭总是端到桌子上,再喊你吃。平时去你房间,走路都不敢出声。有人找我,我总是把人家拉到家门外讲话,怕影响你学习。水没叫你提一桶。每次买煤,都是我自己去拉,拉不动,我宁愿找外人帮忙,也不惊动你。你呢?烂**的,看书总是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翻前翻后的,根本就没用心。
“你先是在部队子弟学校读书,后来听说洒河桥高中教学质量高一些,要去洒河桥高中。老娘到处去找人,求爷爷,告奶奶,部队子弟学校领导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我都没有吭声。去洒河桥高中后,你说学校离家太远,要自行车,老娘又给你买自行车。在洒河桥高中读了没几天,你又说这个老师不行,那个老师不中,要回部队子弟学校来,给老娘出难题。没办法,老娘又一次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向部队子弟学校领导求情。
“平时总是不好好吃饭,屁大个碗,还故意盛半碗儿,装个秀才样儿。买回来的水果不吃,平时糖开水都不喝一口。你营养就不够的嘛,考啥子考!一年上头总在病,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得劲,从来就没有断过药。
“老娘前半辈子操碎了心,下半辈子更伤心。这一生算是没指望了。我和你爸都是工人,也就是旧社会的奴才。光干事的嘛!和旧社会的奴才有啥子区别!只不过新社会变了,叫工人好听一点儿。别人上班坐小汽车,我们必须去赶火车,
下车还要靠两只脚走那么远。平时想看看文件都不可能,哪个给我们看嘛!人家到处开会,公款旅游,动不动就加餐,吃香的喝辣的,拿这补贴那津贴,我们有啥子嘛?
“老娘每天一下班就忙家务,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什么时候叫你动过手?家里的收音机电池都放烂了,我都没功夫听。我和你爸都是小学文化,连初中都没上,没什么本事,在单位被人瞧不起。这次单位临时工转正式工,十个人就有九个转了,我和你爸都没有转。没地位,没权力嘛!总想你们兄妹俩能出人头地,没想到两个都不争气!只有当奴才的命。将来世事一变,说不定连奴才都当不成。
“家里没订报纸,你说考时事政治要看,我就到单位找人要,下班后给你带回家。有时走到家门口,想起报纸丢在单位忘记了拿,我又跑回去拿。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呀!我能不伤心吗?你总是瞒着我,哄骗我,说你能够考上大学的,要老娘侍候你。结果呢?老娘这一生算是完了,走到头了……”
白素珍很想对邻居说些安慰话,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知道,家长遇到这种事情,别人的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她当然同情那位伤心的母亲,觉得孩子辜负了老人的期望,太不应该了。但眼见那位落选的考生也很沮丧,低着头一个劲地抹眼泪,她又不能够火上浇油。万一因为她的推波助澜,导致邻居家女儿想不开,寻了短见,她还不好交待。
王加根同情的天平则倾向那位没有考上大学的女生,认为她妈妈——那个满口四川话的女人太过分了。谁说你对孩子有较高的期望,孩子就必须按照你的期望去实现?谁说你付出比较多,孩子就一定能够考上大学?岂有此理!还用那么难听的话骂自己的女儿。
这就是两代人对同一件事情的不同看法。
王加根真的不想在河北继续呆下去了。在这里的日子,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度日如年般难受。但是,他姐在BJ又没回来。好不容易来一场河北,如果姐弟俩连面都没有见到,他又于心不忍,也心有不甘。他还想听听姐姐对他恋爱的看法,听听姐姐对方红梅的评价。这一点很重要。她和姐姐是同代人,看问题的角度及思想观念应该差不多,姐姐的意见或许更有参考价值。
加根和加枝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长,一岁半以前相处的日子完全没有印象。后来白素珍为上“三线”送加枝回王李村,他们姐弟才得以重聚。不过,重聚的日子只有三年多时间,之后他姐又被他妈带到了YC市。自此之后,姐弟俩再也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也就是说,加根加枝共同生活的时间加起来只有五年左右。
从白沙铺返回王李村时,加枝七岁,已经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她虽说小时候得过脑膜炎,差点儿丢了性命,好在没留下什么后遗症。读书时脑瓜子特别聪明,学习成绩好。有时放学回到家里,还教弟弟加根认字和算算术。
那时办学条件很差,教室都是租用的民房,低矮、黑暗、狭窄。桌凳也是学生自带的,高的高,矮的矮,大的大,小的小,形状各异,参差不齐。有一次,加枝带着未到学龄的弟弟到学校里玩儿。上课时,姐弟俩挤在一条板凳上。老师点学生起来读生字,一个女生认到“团”这个字时卡壳了,急得抓耳挠腮,满脸通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同学们都很为她着急。老师的教鞭却一直点在那个“团”字上不移开。这对于那个可怜的女生来说,无疑是非常残酷的事情。
看到这里,加根终于憋不住了,大声喊道:“团长的团!这么简单的字都不认得。”
结果引来哄堂大笑。加枝非常不安,小声责备弟弟莽撞。老师倒很宽容,不仅没有生气,还让加根站起来认生字。加根用征询的眼光看了看姐姐。加枝鼓励他试试。他就大胆地站起来,随着老师的教鞭,正确地读出了黑板上的每一个生字,赢得哥哥姐姐们雨点儿般的掌声。他出尽了风头,也因此被学校破格吸收为一年级的插班生。
加枝和加根都喜欢看小人书,有时还跟着大人们一起去看电影。尤其是“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故事,他们百看不厌。每看一次,都会在他们幼小的心田里掀起波澜。姐弟俩对“后妈”有着很深的成见,总是在自觉不自觉中,关心起自己的命运来。如同害怕虎豹豺狼一样,担心他们的父亲“找后娘”,就像当时流行的童谣所唱的:
包菜叶,包冰糖,
一岁两岁冇得娘。
跟着爸爸歪歪地走,
生怕爸爸结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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