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岂有此理 (第2/2页)
王加根与宋双清对望了一眼。两人都说,胜兵在学校表现还好,能按时到校,上课听讲比较认真,作业也能按要求完成,就是成绩进步不太明显。
“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刘福民启发性地问。
异常情况?加根和双清再次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王加根接着又说,有一天上自习课,胜兵在教室里看小人书,他发现后,把胜兵的小人书没收了。
“你就没问问他的小人书是从哪里来的?”
王加根莫名其妙地看着刘福民。小人书从哪儿来的?不是买的,就是借的呗。这还用得着问吗?
“你为什么不追查一下他的小人书是从哪里来的呢?”刘福民突然激动起来,“这就是你当班主任的失职!”
陆定国、王加根、宋双清都有点儿震惊。
刘福民用无比悲痛的声音告诉他们,前天搬家时,他在儿子房间的床底下,发现了一纸箱子小人书和一把口琴。初略数了一下,小人书就有一百二十八本。经严刑拷问,胜兵承认,这些都是他买的。钱呢?除了以学校收钱的名义向大人要以外,再就是从家里偷的。
“买这一百二十八本小人书,花了多少钱暂且不论,前后延续的时间至少在半年以上。你们作为胜兵的老师,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发现!这是不是失职?”刘福民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亢奋,“我们家胜兵在小学时年年都是三好生,进入初中还不到一年,就到了这种地步!我儿子在你们这儿只能是这个样子。可想而知,其他学生会是什么情况!我教了一生书,临到自己的头上,才尝到了误人子弟的滋味。我不准备让胜兵继续读下去了,让他回家老老实实呆着。我也没指望他有什么出息,种田总比当强盗百叉子要强!”
面对刘福民的质询,陆定国无言以对。宋双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王加根呢?却是一肚子的怨气。
“你自己的儿子,在你家里偷钱,买的东西又是放在你家里,关学校屁事?偷钱买东西都是在你们家里,你们家里人都没能发现,我们又怎么能够知道呢?你自己家教不严,怎么能把责任推到学校老师的身上?”他本来想这样与刘福民理论,可又怕刘福民下不来台,只好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做声。
听刘福民说不让胜兵上学了,陆定国显然有点儿着急。他说,这学期的课程快上完了,马上进入复习阶段,接下来就是期末考试。如果这个时候让胜兵回家,读了一年,连个成绩都没有。反正下学期就要转到桥西中学去,还是让胜兵把这学期上完比较好。
“我考虑一下吧!”刘福民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准备离开,“无论我家胜兵读还是不读,我希望你们履行好当教师的职责,增强责任感和事业心,加强对学生的管理。不要让胜兵的悲剧,在其他学生身上重演!”
撂下这句冠冕堂皇的狠话,刘福民便扬长而去了。
送走刘福民,陆定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返回了自己的宿舍。
王加根和宋双清站在操场上议论了好一阵,都认为刘福民太过分。自己没有尽到当家长的责任,却无端地指责别人。明明是家庭教育没有搞好,却来找学校老师的麻烦。这样的文教组长真是奇葩!
回到宿舍,王加根久久不能平静。他没有想到,堂堂花园公社文教组长就这种水平!在这种人手下卖命干活儿,还能有什么指望?他对自己的前途感到心灰意冷。
或许是因为文学作品看多了,他并不十分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表扬或者批评,恭维或者打击,他都觉得无所谓。是对是错,只要自己心里有杆秤就行。“自古雄才多磨难”“自古文人多寂寞”这些警句格言对王加根的影响特别大。因为他了解到,很多他敬佩和崇拜的名人,生活都不是一帆风顺,大多历尽艰辛与坎坷。他们有的读书时被学校开除,走上社会被政府流放,甚至被关进监狱,但最终他们还是得到了世人的认可,受到全国乃至全世界人民的尊敬。尽管他们当中的有些人是在去世多年之后,才被社会认可的,但并不妨碍他们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王加根就想按照但丁说的那样,做一个我行我素的人。不过,有时他又会陷入矛盾之中,特别是想到方红梅的时候。女人往往希望过一种平静、安宁和幸福的生活。如果他桀骜不驯,对什么都不管不顾,方红梅将来势必会跟着他受苦,一起过颠沛流离的日子——这又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唉,眼看着花园公社小学的戴帽儿初中班就要撤销,正当桥西中学挑选教师的关键当口,冷不丁地跑出这么一档子事情,王加根感觉自己真是太倒霉了。这不是躺着也中枪么?
灾难还不止于此。接下来,他又遭遇到了一场更大的打击。
第二天上午,王加根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突然看到方红梅出现在教室门口。他又惊又喜。还没到周末呀,又不是节假日,她怎么突然来了?也来不及细问,他从腰间取下宿舍的钥匙,交给方红梅,就继续上他的课。课间休息时,他急不可耐地跑进宿舍。这才知道,方红梅放农忙假了,准备在这里玩六天。
“你怎么不写信告诉我一声呢?我们刚好农忙假结束。要是你早两天来,就要吃闭门羹。”
“我有心灵感应。知道你不会让我吃闭门羹。”方红梅调皮地说。
王加根高兴地把她抱起来,在宿舍里转了好几个圈儿。
尔后几天,他们如同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甜蜜生活。王加根按时准点儿上班。方红梅负责买菜、做饭、洗衣服、晒被子、做卫生,整日如家庭主妇一般忙碌。他们早晨一起跑步,傍晚并肩散步,晚上一起去花园电影院看电影。
因为高兴,两人总是唱进唱出的。唯一的矛盾,就是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会为同不同房的问题扯皮。方红梅要求王加根去其他男同事那儿借宿,说是自她来这儿之后,学校的教师们都如看稀奇古怪一般盯着她,有时看得她走路都不知道迈哪条腿。
“大家都关注着我们呢!说不定现在隔壁就有人竖起耳朵听我们讲话。还是注意一点为好,毕竟我们还没有结婚,免得别人闲话。”方红梅好心相劝。
“怕个球!我们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要嚼舌根让他们嚼去,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呢。”王加根嘴巴子翘得老高,不肯去其他男同事的宿舍睡觉。
“你不在乎我在乎!唾沫星子淹死人,还是忍忍吧,我求你了。”方红梅像哄小孩子一样,双手捧着王加根的脸蛋,小鸟啄食般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王加根万分不情愿地走出房间,到涂勇那儿挤了一晚上。
第二天晚上也是这样。
第三天晚上,王加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方红梅,非要与方红梅同床共枕,两人抱着睡一次不可。前两个晚上,方红梅虽然狠着心把王加根赶走了,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也开始后悔,整夜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孤枕难眠啊!如果自己在方湾中学也就罢了,毕竟离得那么远,想在一起也不可能。可是,现在亲爱的人就在身边,却不能相拥着过夜。这种折磨真的让人生不如死!所以,当王加根再次死皮赖脸地不肯离开时,方红梅也就半推半就地让他留下了。
结果,他们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为,被嗅觉灵敏的老校长陆定国捕捉到了,招致了一场让他们意想不到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