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饮恨离世 (第2/2页)
加根的出现,引起了那些在花圈丛中忙碌和看热闹的乡亲们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用目光迎接逝者的孙儿。有的还迎着加根走过来,主动与他打招呼。
加根表情严峻,走过老宅旧址,穿过花圈丛林,径直走进家门。在大门口,他看见堂屋正中摆放着黑色的棺材。
奶奶已经入殓,但棺材盖还没有盖上。
他大声呼喊着“奶奶”,泪飞顿作倾盆雨。
“奶奶,我是加根啊,您最疼爱的孙儿加根。加根回来看您了,你最疼爱的孙儿回来看您了!您要的小剪刀,我给您买回来了。您睁开眼看看哪!奶奶——”
他不管不顾的哭诉,让满屋子的人悲从中来。不少大妈大婶都掀起衣角,擦起了眼睛。
奶奶平躺在棺材里,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愁容依稀可见。
“你奶奶昨天怎么也不肯断气,拖了一整天。可能就是在等你呢!”本家二婆抹着眼泪,哽咽着对加根说。
本家二婆的话音刚落,王加根惊奇地发现,奶奶的眼角居然滚下两行泪水!
多年以后,当人们谈起这件事时,仍然觉得蹊跷。王加根甚至专门为这事咨询过医学专家。医学专家的解释是,人死之后的最初阶段,脑细胞并没有完全死亡,可能会对外界的刺激产生反应。看来,奶奶死不瞑目,就是因为没有盼回亲爱的孙儿。
等加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之后,王厚义才小心翼翼地凑近他,叫他先去厨房吃饭。
王加根没有理会。
王厚义又和本家二爹商量,说天气太热,应尽快安葬死者。
王加根坚决反对。理由是,必须等他妈白素珍回来,让妈妈最后看奶奶一眼。
王厚义惊愕万分。当他得知加根已经把奶奶去世的消息,发电报告诉了白素珍和白大货时,竟然恼羞成怒,斥责儿子不懂事。
“怎么办呢?天这么热,放长了肯定不行。”厚义显得手足无措,试探地征询本家二爹的意见。
本家二爹说,既然已经通知了素珍,那只有等她回来了。
次日一大早,白大货就赶来了。王厚义于是向他提出,必须赶紧出殡。白大货仍然坚持要等他姐回来。无奈,所有人只能翘首等着白素珍。
白素珍是当天上午出现在王李村的。
她没有哭泣,也没有流泪,脸绷得紧紧的。路上偶有认识她的人与她打招呼,她只是严峻地点点头,不说一句话,只是气喘吁吁地走路,径直来到加根家的门前。步入停放死者遗体的堂屋,她把旅行包随手一扔,就掀翻了虚掩着的棺材盖,大声呼唤着“养母”。
“我不会哭!是谁害死了我养母?是谁逼死了她?是谁?是谁?找公安局的来验尸,把那个杀人的凶手抓起来枪毙!”白素珍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她责备加根发的电文过于简单,应该说明奶奶是非正常死亡。她叫加根再去给她丈夫老马发一份电报,说她十天半月不会回保定,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弄个水落石出。
在场的乡亲们都想息事宁人,劝白素珍马虎一点儿。人死不能复活,闹也解决不了问题。但是,白素珍一句也听不进去。
王李村德高望重的村支书把素珍叫到一旁,嘱咐她冷静。并且说,事情做事情处理,人还是应该安葬。天这么热,不能耽搁得太久。
白素珍执意要等公安人员来验尸。
没有办法,村支书只得派人前往周巷区派出所,请来了派出所的杨所长。
杨所长戴着白手套,拿着手电筒,在棺材里面前前后后照了照,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尸体,做了一些记录。
加根他奶这才在鞭炮声和亲人的哭号声中,送到了村西的晒石畔墓地。
从白素珍出现到出殡全部结束,王厚义和胡月娥一直不敢在家里露面。王厚义失魂落魄地在外面游荡。胡月娥则抱着加花,拉着加叶,乞丐一样地坐在别人家的门口。按照乡俗,如果家里刚刚有亲人去世,是不能进别人家门的。
到了晚上,王厚义瞅空找到加根,把儿子叫到屋子侧边的小院子里,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地问:“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然后跌坐在厕所旁的地面上,失声痛哭起来,声音又不敢放大。
王加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爸表现得这般可怜。
在加根的印象中,王厚义总是凶神恶煞、盛气凌人、趾高气扬的,现在竟然表现得这样六神无主,胆怯可怜。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快意,同时坚定不移地认为,奶奶的死肯定与他爸有关。不然的话,王厚义不会表现得这么心虚。
入夜,白素珍睡在加根他奶生前住过的房间。加根和衣躺在她的脚头,陪伴和保护着母亲。母子俩好多年没在一个床上睡觉了,现在睡在一起,却怎么也难以入眠。
白素珍告诉儿子:老马后天要去bJ开会;马杰刚刚与女朋友吹了,正在闹矛盾;马红在家里待业,又总是与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跳舞跳到深更半夜;马军上学路远,要单独给他做饭吃;马颖正在上幼儿园,早晚都必须有人接送……
总而言之一句话,家里一刻也离不开她,她必须马上返回bd市。
“您不是让我给继父发电报,说您十天半月不回去么?”加根问。
“我倒是想这样。”白素珍无奈地说,“但不回去不行啊!”
王加根不言语了。
内心里,他也不希望妈妈在王李村大吵大闹。因为这种吵闹,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况且,他自己也该回牌坊中学上班了。
结果,预想中的翻天覆地的吵闹,就这样虎头蛇尾的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