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磕磕碰碰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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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程补课开始后,王加根感觉日子特别难熬。
没有老婆和女儿在身边,他什么事也干不成。吃不香,睡不好,每天上完两节语文课之后,就如失魂落魄一般,坐在办公室或者自家客厅里发呆。
上半程补课没这种感觉呀,现在怎么会这样?很可能是因为刚刚与老婆女儿在一起呆了半个月,突然分开有点儿不适应。
他强迫自己写小说。
拟标题,列提纲,搜集素材,编人物表,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后,提笔却不知该如何写。脑子里浮现的,全是老婆和女儿的身影。
那就看电视吧!没有自制室外电线,能够收到的频道很少。效果稍微强一点的中央一台,正在播放电视连续剧《安娜·卡列尼娜》。
这是一部言情剧,贯穿始终的都是爱情故事。看这样的片子,王加根总会从男女主人公的身上,发现他和方红梅的影子,更加激起他对老婆的思念。
一个结了婚并且有了孩子的男人,怎么还是这么儿女情长?因为生理需求?有这个因素,但又不全是。对!是爱情和亲情,是发出内心深处对亲人的思念。
红梅啊,我的情!我的爱!我要马上把你接回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梦,一起散步,一起看电视,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听音乐,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逗我们的女儿……快乐,一起享受;痛苦,共同承担。我想你啊,红梅!
王加根在这种刻骨的思念中度日如年。
后半程补课进行到一半儿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实在忍无可忍。于是,找其他教师换课,准备抽时间去方湾把老婆和女儿接回家。
动身的时候,骄阳似火,最高气温达四十摄氏度。
王加根吃过午饭,就骑着自行车从牌坊中学出发,沿着京广铁路线一路向南。还没有到陆家山火车站,他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全部湿透了,头发、眼睫毛也沾满了汗珠。脸上汗水直淌,如虫子在爬行,顺着下巴往下滴。身上如同蒙了一层塑料薄膜,特别难受。
太阳火一般地炙烤着。
他感觉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又沉重又酸软。手掌被自行车笼头震得通红,虎口几乎要发裂,火辣辣的疼痛。到达肖港火车站,他精疲力竭,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
真的不想骑车!踩不动啊!他恨不得把自行车推倒在路边,就地躺下,美美地睡上一觉。但是,到方湾菜园子村还有十五里路呢。
王加根翻身下车,走到路边的一个小卖部门前。买了瓶汽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又在小卖部门口的小凳子上坐了一会儿,重整旗鼓再出发。接下来的行程,他整个人处于一种麻痹状态,脚感觉不到轻重,完全是机械地在蹬着脚踏板。
他终于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走进岳父母家那幢低矮的小屋子,竟然看到红梅、腊梅、敬文和丈母娘围坐在堂屋里打麻将!丈母娘怀里还抱着他们的女儿欣欣。
王加根闷闷不乐,甚至有点儿怒火中烧,但碍于情面,还是微笑着,并没有说什么。直到单独与方红梅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愤愤不平地倾诉了自己的委屈和不满。
“自讨苦吃!我又没让你来接我们。”方红梅不以为然,还强词夺理,“已经告诉过你了,开学时我自己回家。谁让你中途跑来的?再过五天就是我奶奶去世三周年的忌日,我要留在方湾祭奠奶奶。你明天还是一个人回去吧。”
当头一盆冷水,浇得王加根透心儿凉。
他跑这一趟的唯一收获,就是得知敬文的高考分数过了中专录取线,填报的志愿是孝天地区财贸学校。
晚上,方父从医院回来了,脸红红的,浑身散发出酒气。
他与女婿打了声招呼,就开始逗外孙女,围着欣欣,咿咿呀呀地啰嗦了好半天。因为敬文考上了中专,方老汉的情绪看上去不错,不像前段日子那样灰,话也特别多。
“你们都来方湾了,只有敬武一个人在牌坊中学?”方父明知故问,显然是担心小儿子没人照顾。
王加根解释说,他只是来看看欣欣,明天一大早就回去。
方父这才没继续追问。不过,话题依然没有离开小儿子。
“敬武跟着你们读书,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也增加了你们的负担。我知道你们的日子过得清苦。不过呢,平时还是应该把生活搞好点儿。莫舍不得吃,舍不得喝,钱存得再多,身体垮了都是瞎存的。你们看看敬武,瘦得像根钓鱼杆儿……”
听到这儿,王加根脸上发烫,说不出心里有多么委屈。
敬武正是“抽条儿”的时候,因为身体长得高,所以显得比较瘦。这与生活好坏有什么关系?听老丈人的口气,似乎是在责怪他们没有把敬武照顾好,责怪他们虐待敬武似的。
敬武到牌坊中学这两年,一直与他们在同一口锅里做饭吃。他们吃什么,敬武就吃什么,一家人的生活标准都是一样的。他们夫妻从来没有单另做什么好吃的,而撇开敬武。即使是红梅怀孕和坐月子期间,家里煨了汤,也总要给敬武盛上一碗。
敬武每天吃完饭,碗筷一丢就走,什么事都没让他干。衣服穿脏了,总是扔在家里,方红梅给他洗得干干净净的。还要怎么样?
王加根本来是很敬重岳父的,但听到老汉这样横挑鼻子竖挑眼,心里感觉特别不舒服。这次来方湾,怎么遇到的都是倒霉事?
第二天返回花园的路上,王加根骑着车一直在生闷气,恨得咬牙切齿。后来又莫名其妙地伤感起来,忍不住两眼泪水蒙蒙。
我这是何苦呢?一个人呆在牌坊中学该多好!一日三餐吃食堂,不用动手做饭,兴致来了还可以喝一瓶啤酒。酒足饭饱后,碗筷一丢,就可以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散步、看电视、写作、打牌、洗澡、睡觉。夕阳西下的傍晚,坐在门口走廊或者后院子里,安静地看看书,多么惬意!为什么要这样白汗累成黑汗地两头跑?你想她,她根本就不想你。你在学校里像个精神病,她和娘家人一起打麻将,快活得像神仙!她有她的亲爹亲娘亲弟亲妹就足够了,根本就没有把你当作一回事。夫妻不过如此,爱情早已远逝。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想死!死了就百事大吉,不再自讨苦吃,不再为人情冷暖而怄气。
王加根悲天悯人地回到牌坊中学的家里,意外地见到了他大舅。
白大货坐在客厅里,正和敬武一起吃午饭。
饭菜都是从学校食堂里打回的,桌子上摆放着两瓶啤酒和两个玻璃杯。白大货是为民师转正考试的事情而来的,主要是想找外甥要几本复习资料,同时希望王加根帮他写两篇“范文”。
唉!王加根对大舅早已失去了信心。
实行民师转正考试政策以来,大货每年都在报考,每年都名落孙山,一直没能力过关。大货读书期间瞎胡闹,没学到多少文化知识。能当上民办教师,纯粹是因为他有一张初中文凭。平日里整天沉溺于抹牌赌博,完全不摸书本。等到考试临近了,就临时抱佛脚。
这样怎么可能通过呢?
这些话,王加根当然不能当着白大货的面讲。他把书柜从上到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挑选了几本复习资料,又从他们班学生作文中挑选了几篇“范文”,算是满足了大舅的要求。
白大货起身告辞,王加根也没有挽留。
他甚至来不及清场洗碗,就风风火火地赶往办公室,因为下午上课的钟声已经敲响了……
新学年开学,程彩清一家三口和门卫老宁先后回到了学校。
杂草丛生的牌坊中学比先前热闹多了。
这天放学后,王加根去食堂吃饭,碰到邹贵州、邹金桥、门卫老宁和炊事员肖金平围着食堂门口搁饭盒的水泥台子,喝酒喝得正高兴。一盘土豆丝,一盘白菜,一盘萝卜片,一盘豇豆炒茄子,还有用塑料袋装着的油炸花生米和兰花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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