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白班保姆 (第2/2页)
得到这道“特赦令”,王加根和方红梅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两人暗下决心,要竭尽全力的工作,用教学业绩报答领导的恩情。
他们的女儿欣欣已经会察颜观色了。
如果大人沉下脸,对着她横眉鼓眼,她的小嘴巴就会一瘪一瘪的,随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要是大人对着她笑,她也会喜笑颜开,笑得特别甜。白天她不怎么认生,谁伸手抱她,她都会张开双臂往谁怀里扑。但到了晚上,就只认方红梅一个人,非要妈妈抱不可,在妈妈的怀里才肯睡觉。
方红梅这天给女儿喂奶时,突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小家伙把**咬得特别紧。吃完奶之后,也紧抿着嘴巴不肯张开。她强行掰开女儿的小嘴巴。嗬!长牙齿了。上下牙龈各有两颗米粒大小的乳齿,看上去还有点儿透明。
算了算,欣欣这天刚满五个月。
长了乳齿的小欣欣可不比从前了。吃奶时,她会突然狠劲地一咬,疼得方红梅直咧嘴。有人逗她,她依然会笑,但嘴巴咬着妈妈的**不松开。肚子吃饱了,动不动就把手指头伸进嘴里,自顾自地拼命吮。见到什么东西都要抓,小鞋袜,手帕,枕巾,白纸,抓到了就往嘴巴里面送,想尝尝是什么味道。实在没什么东西尝了,就抱着爸爸妈妈的脸庞啃。用搪瓷缸喝水时,也总是把搪瓷缸刮得“呼呼”作响。
躺在小摇车里,欣欣总是眼睛忽闪忽闪地随着气球和风铃转,嘴里伊伊呀呀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手里抓着塑料荷花小铃铛,高兴起来了就胡乱摇晃。胖胖的小腿小脚还有节奏舞动着,闹得大人根本就没办法静下心来做事。
正在照看她的王加根或者方红梅这时就站起身,推着小摇车,送她去学校操场上放放风,或者到办公室跟教师们玩。欣欣一进办公室,就成了大家的开心果。教师们都会凑过来抱她、逗她、故意整她。
这种宽松的环境有时也会拉起警报,特别是有上级领导来学校检查工作的时候。
如果接到上级领导要来牌坊中学检查的通知,肖玉荣总会提前给王加根或者方红梅打招呼,让他们做好“应急预案”,尽量不要把欣欣带到办公室。
领导们来检查时,通常会召集教师们开个会。王加根和方红梅需要同时参会时,就提前把他们的女儿“藏”起来。至于藏身之地,学校门房当然是首选,让门卫老宁照看。如果老宁也必须参加会议,他们就把欣欣送到部队抽水房,托付给广广黄。遇到广广黄出门不在抽水房,那就剩下最后一招了:把方敬武从教室里喊出来,让他暂时不上课,回家守着欣欣。
这种与领导“捉迷藏”“躲猫猫”的游戏,看上去似乎很刺激,但事后想想,又是多么无奈和辛酸啊!
“还是请个保姆吧!”王加根说,“多花几个钱,免得总是这么尴尬,抚养孩子像做贼一样。”
方红梅表示同意。
不过,她对保姆的要求比较苛刻:要年轻漂亮、勤快能干,还要知书达理,是读过书的。
她说,小孩子跟谁长时间生活在一起,外貌就会随谁变化。不能找一个丑八怪来,把欣欣带丑了。
这种歪理邪说,当然没有什么理论依据。王加根心里很清楚,老婆实际上是怕花钱,总想这么一天一天地往前过,自己把欣欣带大。
肖玉荣此前试探地问过他们请保姆的事情,两人总是支支吾吾,说正在找。眼见他们老是拖着,肖玉荣也能体谅他们的难处,没怎么强求。反正牌坊中学只有他们一家是这种情况,没有人攀比。能马虎就马虎一点儿,放他们一马。
现在王加根和方红梅主动提出找保姆,肖玉荣则表现得特别热心。没几天,她就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来到了他们家里。
小女孩叫肖丽娟,邹肖村人,是肖玉荣的邻居。模样儿还算俊,据说是因为家里弟妹太多,父母负担不起,她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
双方商定:肖丽娟吃住还是在自家,工作日的白天来照看欣欣,不干其他家务。周六下午和星期天休息,和学生上学一样。薪水一天一块钱,每月按实际工作天数结算。
肖丽娟上岗后,方红梅对她进行了全方位培训。
教她如何给欣欣穿衣服、端尿、换尿布、擦痱子粉、喂水,如何使用小摇车,嘱咐她哪些东西可以给欣欣玩,哪些东西不能交到欣欣手里;告诫她抱孩子或者带欣欣出去玩时应该注意哪些问题,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能去;要求她教欣欣看图片识物……
絮絮叨叨,比在教室里给学生讲课还要仔细。
肖丽娟不住地点头,嗯嗯嗯地答应着,诚惶诚恐。
虽然交待得比较详细,肖丽娟听得也非常认真,但方红梅还是不放心。上班时,隔不一会儿就溜回家里看一看。如果听到欣欣的哭声,她哪怕正在教室里上课,也会马上停下来,让学生们自习或者读课文,急匆匆地跑回家里。
欣欣刚开始与肖丽娟相处时,总是要哭闹一阵子,不肯离开爸爸妈妈。不过,肖丽娟很有耐心,也很机灵,总能想办法让欣欣慢慢消停下来。
她打开录音机,播放磁带,让欣欣听小时候的啼哭声和笑声。“另一个”小朋友的喜怒哀乐,常能让欣欣安静下来,好奇地东张西望。肖丽娟不失时机地把她抱起来,在家里到处走动。教她辩认墙上五颜六色的图片。指着男娃娃头,告诉她“这是小哥哥”;指着女娃娃头,告诉她“这是小姐姐”。
方红梅觉得保姆的表现还不错,上班时溜回家里“巡查”的次数就慢慢减少了。
欣欣醒着时,肖丽娟陪她玩,陪她乐,喂吃喂喝,端屎端尿,总有事情做,忙得不亦乐乎。可一旦欣欣睡着了,肖丽娟就无事可做,感觉特别无聊。她要么默默地坐在屋子里发呆,要么在客厅、卧室、厨房之间转悠,或者打开后门,到后院子里透透气,不知道干点儿什么是好。
方红梅有次回家里碰到这种情形,就从书柜里找了两本《知音》和《家庭》杂志,递给肖丽娟,叫她坐在欣欣的身边看书。并且说,看完后可以自己到书柜里去换。
肖丽娟非常高兴。
后来的日子,只要欣欣睡着了,她就马上到书柜里找她喜欢看的书籍。除了杂志,她对砖头一样厚的小说也特别感兴趣。连《红楼梦》《德伯家的苔丝》《静静的顿河》这些中外文学名着她都看得津津有味。由于被书中的故事情节所吸引,欣欣睡醒了,她仍舍不得丢下手里的书本,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书继续看。
再后来,即使欣欣不睡觉,肖丽娟也不抱她了。把欣欣放在床上或者小摇车里,让小家伙自己躺着玩,她凝神专注地看小说。
有时看得入了迷,连给欣欣喂吃喂喝、端尿端尿都忘记了,以至于欣欣经常把大小便拉在裤裆里,搞得床上或者小摇车里到处都是。
“怎么能这样?我们花钱是请你来看孩子的,不是请你来看书的!”方红梅很不高兴地唠叨着,板着脸训斥了保姆几次。
肖丽娟感觉很不好意思。
她答应改,下不为例。可一旦家里只剩下她和欣欣两个人,她还是抵不住书本的诱惑,仍然偷偷地看书。
终于有一天,因为她的疏忽大意,欣欣从床上滚到了地上,额头上隆起好大一个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