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针锋相对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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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皇后宛若一枝不畏霜打雪凌的寒梅,傲然玉立于殿中。
雍容华贵的宫廷制服,精致绝伦的皇后大冠在这份浑然天成的傲气面前,也黯然失色成不敢与日月争辉的萤火之光。
盛英盈由此及彼,从姑母傲骨铮铮的气度遥想远在万里之外的爹爹,明眸不禁一湿,既是思念之情溃堤亦是敬仰之心翻腾,如此这般激动一场后,内心忐忑顿是减半。
她抓起桌角的杯子,喝了口茶,余剩于胸的另一半忐忑便随这口茶一路滚回了肚子。抬头再见,她又变回了那个明眸闪烁,容色照人,英姿不凡的奇女子。
黎皇后收回余光,盛英盈袒露于外的无畏如一枚定海神针直入心间,让她再无后顾之忧:“恕臣妾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陛下口中‘不成体统之事’所指何事?”眸光一顿,寒气席卷:“臣妾斗胆,恳请陛下明示。”
在场众人无不被黎皇后身上这股凛冽堪比冰刃的气势所镇,连怒火中烧的盛帝都不能幸免的静了下来。
他眯起双眼,降下声调,低沉却又字字清晰的问道:“皇后,你这是铁了心要与朕作对吗?”
黎皇后冷眉一挑,面若冰霜:“臣妾恍惚,陛下这话问得,怎么颇有几分农夫与蛇的怨气?”
“农夫与蛇?”
盛帝小眼一睁,以看陌生人的神态看着自己的皇后,不可思议的口吻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对农夫与蛇的典故存有某种误解。
“陛下不喜欢农夫与蛇,那便是喜欢郭先生与狼。”一缕挑衅的余光在黎皇后她眼角流转。
盛帝的脸瞬间阴沉一片,看样子,这回是听明白了:“黎云,”皇后的名讳叫得如此心手相应,想来私下里这般互相拆台的场面应是没少在这对与恩爱相去甚远的夫妻间上演:“你看看你说的这些话,哪有半点皇后的端庄?”
即便怒不可遏,盛帝依旧压着嗓子,让人轻易就可从话中辨别出一份隐忍又极不愿隐忍的纠结。
这般委屈克制,与平日的杀伐决断判若两人。
盛英盈暗暗吃了一惊。
黎皇后幽光一沉:“陛下斥责臣妾没有皇后的端庄,臣妾不敢反驳。臣妾只想问问陛下,您可有半点君王气度?”
这声质问,彻底激怒了盛帝,他一改半百老人的迟缓,比任何一个身手矫捷的年青人更有力的从金銮宝座上一跃而起。尤其是那双紧握成拳的手,那张扭曲可怖的脸,无不令人感到窒息。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愤怒到了极致的人,却又浑身上下遍寻不见半点帝王尊严被冒犯的震怒与肃杀。
矛盾在长长的沉默中被渲染到了极致,围观的臣子们谁都不敢多言,纷纷在沉默中垂下眼帘不予直视。最后还是咱们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一脸窘迫气呼呼道:“你胡说什么?”
盛英盈再也坐不住了。
她杏眼圆睁,表情诡异,先是左侧头看向鄢若飞,都指挥使如往常一样,挺拔如松的站在御座下方第二级玉阶上,一脸严谨,两眼浮云;再右转脸看向小婵,凤仪女官立于大柱之侧,目光宁静,面容舒展。
好一副司空见惯的面孔。
盛英盈暗笑,也就不好意思再独自一人大惊小怪,索性依样画葫,两耳不闻,置身事外。
偌大的崇德殿,再次剩下被熟视无睹的帝后二人孜孜不倦的相互攻击。
“臣妾从不胡说。”
黎皇后说完,一缕憎恶自眸中闪现。
盛帝眼波一颤,记忆被勾魂般一发不可收拾的往那久远旧事游荡。
这种憎恶,他第一次见,正是皇嫡子夭折那日。自此之后,黎皇后对北庆皇帝乃至整个皇室的憎恶就不曾有过一日消减。
夜阑人静时,盛帝偶尔也会想,倘若他们的嫡子没有早夭,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个答案,注定无人知晓,因为早夭的皇嫡子不会死而复生。
盛帝五味杂陈的别过脸。
黎皇后心头苦涩的弦貌似也被触痛了,不依不饶的话从她失控的嘴角鱼贯而出。
“臣妾执掌后宫,严明律己,从无以下犯上之举;曦月公主知书达理,为人谦和,从无恃宠而骄忤逆君上之过;臣妾兄长不顾伤痛,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边疆抵御外敌,从无不忠不诚之心。黎氏一族效忠陛下,效忠北庆,殚精竭虑,最后却只换来陛下一句‘不成体统’,陛下这不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是什么?这不是缺乏君王气度是什么?”
铿锵有力的两连问,将这位中宫皇后不懂适可而止的固执展现得淋漓尽致。
本想闲云野鹤的盛英盈再也闲云野鹤不下去了,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女子,被黎皇后的脱口而出震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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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帝闭了闭眼,倘若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他扪心自问,很快,一个声音给了他想要的答案——因为北庆还不能失去黎楚,因为东周和大魏还畏惧黎楚,所以,北庆的皇后只能姓黎。
“你究竟想干什么?”似乎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盛帝睁开眼,切齿含恨的问道:“非要逼朕赐你一条白绫吗?”
盛英盈打了个哆嗦,只觉头重脚轻一阵目眩,人险些栽倒在地。她扶了扶额,心还未定,就听黎皇后冷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想治臣妾的罪,一道圣旨而已,何必多言?”
“黎云……”
盛帝再次拍案而起,盛英盈的心也被拍到了嗓子眼里,她颤抖着几要站起替黎皇后说情时,有人快她一步。
“陛下息怒。”定睛一看,都指挥使已走下玉阶,单膝跪于殿中:“皇后娘娘言语冒犯陛下,或许真的只是还未明白其中事由。若陛下允许,臣愿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禀明皇后娘娘。待皇后娘娘听完后,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另作感想。”
盛帝咬着牙,面目狰狞可憎,眼神却不失温度,这令盛英盈看到了希望。
果然,老皇帝转了身,手一挥,算是准了鄢若飞所请。
盛英盈一颗心这才落了地,安心之余,也不忘朝鄢若飞投去感激万分的一眼。
只可惜,咱们的都指挥使大人此刻根本无暇理会其他。
作为宫中仅有的亲见帝后扯皮拉筋的三个旁观者之一……哦,不对,他快速瞄了一眼脸色仍有些苍白的盛英盈,暗嘲,如今是四个……呃,也不对,他叹了口气,自问:现在重要的是几个人吗?
这位摆明了不想蹚浑水却又将一只脚蹚进浑水中的都指挥使很奇妙的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多管闲事,一边又言简意赅的向黎皇后禀明前因后果。
黎皇后静静听着,眼神依旧淡定得令人发指。
“陛下请皇后娘娘前来私议,是不想镇国公一代忠良声名受损。陛下苦心,还请娘娘莫要辜负。”
鄢若飞单膝跪于黎皇后身侧,不卑不亢。
黎皇后目不斜视,步履轻便的从其面前掠过,近至玉阶前,面无动容,尤其是她语态平和道:“陛下,臣妾有一问。”叫人一时难以看透她究竟是领情还是不领情。
盛帝犹豫中偏头侧目,示意鄢若飞回岗。
鄢若飞谢恩起身,步伐矫健的走上第二玉阶,抚刀侧立。
黎皇后冷眼静候,眉宇间透着一股不退不让的气魄,盛帝叹气道:“你还想问什么?”满满尽是力不从心的无奈。
“都指挥使适才话中提及‘不想镇国公一代忠良声名受损’,臣妾想知道,此话当真也是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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