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偏爱无度 (第2/2页)
“说到底还是康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才将好好的一个局面走成今日这步死棋。”逐渐清冷的语调,让盛帝的话在四下寂静的寝殿内愈发掷地有声。
魏公公想了想,弱声回应:“那日陛下说,太后深宫闲闷想听戏,命奴才领了个戏班子入康寿宫,当时奴才没瞧出异样,现下想来……奴才惶恐,莫非这个戏班就是东周使团乔装改扮的?”
“太后为替朝廷节俭用度,已多年不办寿宴,朕感念太后仁心,总希望有机会能回报一次。早些时候,去康寿宫陪太后用膳,听她无意间提及喜爱东周翡翠,故才多瞧了一眼那日东周进贡的礼单,见上面注有翡翠饰物,方动了孝心,私下通融了这一回。”盛帝几许懊恼,几许怨愤:“康王借东周使团故弄玄虚,企图让英盈为他所用,此等手段对一个参与夺嫡的皇子而言,本非过错。错就错在这逆子道行不够,画虎不成反类犬,着了别人的道,将太后私见东周使臣这等密事暴露人前,实在是不可饶恕。”
盛帝说罢,舔了舔嘴角,魏公公赶紧倒了杯温茶奉上,盛帝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魏公公又忙不迭的从盛帝手中接下杯子,待将杯子放回茶案后,恍然顿悟:“原来陛下禁足康王,是怪康王不慎泄露东周使团觐见太后的事。呃,那照陛下的意思,皇家围场起争执是皇后娘娘、曦月公主与奕王联手所致?”
“奕王若有那等好本事,哪还会被人当枪使?”盛帝嗤之以鼻,甚是不屑。
魏公公迷惘更甚:“您是说奕王无辜做了皇后娘娘和曦月公主的枪?”
“无辜?”听到这个形容,盛帝似闻天方夜谭,越发不屑:“野心勃勃却有勇无谋,何来无辜?”
魏公公叫了一声阿弥陀佛:“奴才虽未在鸾凤宫听差管事,却也自信皇后娘娘与曦月公主并非城府深沉之人。陛下,您是不是有所误会呀?”
“朕与皇后结发三十载,她的为人品性,朕清楚。”
盛帝对黎皇后的肯定简洁直白,全无疑心,魏公公只得重新审题。
“不是皇后娘娘也不是曦月公主,”呢喃低语中,首领太监将进出过崇德殿的人在脑子里又仔细筛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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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突然,那双露出迷茫的眼睛猝不及防的震了一震:“陛下,您是怀疑……怀疑穆王殿下?”
这可怕的猜想很快就被盛帝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默认了:“按说,他是朕最不该怀疑的人……罢了,”盛帝多重复杂的脸庞上堆起一抹深笑:“就他那身子,再怎么折腾都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把那件事处置了。”
魏公公唯恐多问惹祸,便顺着盛帝的话走:“陛下指的是?”
盛帝意味深长的望了魏公公一眼:“不管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皇后的担忧都不无道理。”
魏公公似是懂了:“陛下指的,难道是庆阳公主命穆王府小厮偷盗康王玉佩被康王当街逮了个正着的事?”
盛帝未予否定,只道:“以康王的心性,应不会作出诬蔑、陷害皇后的事来,但抓人至今已过去十余日,他既不送官法办也不就此罢手将人放了,反把人关在自己府里秘而不宣,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是呀,正常情况下,既知是穆王府小厮,打一顿便是;若一顿打完,仍难消心头之恨,送官严惩岂不更好?康王殿下为何要关着他呢?”
“如果说他关着那小厮,是为了等待某个合适的时机,你还觉得此事蹊跷吗?”盛帝引人入胜道。
魏公公犹豫了一下:“奴才说句罪该万死的话,即便皇后娘娘真的触犯龙颜,令陛下失望,但这宫里不还有贵妃吗?且贵妃还有两位,还都是膝下育有五珠亲王的一品贵妃。恕奴才愚见,康王殿下若真行此招,恐是百弊而无一利得不偿失。”
“夺嫡之争,利弊得失岂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可……”
“你呀,还是没明白。”盛帝指着魏公公的鼻子,眼里嫌弃其蠢笨,嘴上却又费心点拨:“康王真动了指控皇后买凶行刺的念头,那他所求,便不止废后,为防死灰复燃,必要连根拔起灭黎氏九族方能善罢。最巧的是,这小厮出自穆王府,稍加运作,还可将戚威拿捏在手,得到一个军中靠山。至于后宫,皇后一旦成了废后,两个各自都有皇子傍身的一品贵妃自然不会干看着,以她们的手段,不使出浑身解数斗个你死我活是不会消停的。如此一来,康王便可坐山观虎斗,一本万利。这么精妙绝伦的谋划,就你眼瞎,才会说出‘百弊而无一利’的蠢话。”
“哎呦呦,这中间利弊得失也太复杂凶险了,若无陛下教诲,奴才是万万想不得这么深这么远。”
“他们如今争的是太子之位是一国储君,不兵行险招焉能取胜?”盛帝毫不含糊的将魏公公的大惊小怪怼了回去,魏公公陪了个笑脸,盛帝方吐露真心:“朕呀,不怕他们明争暗斗,就怕他们一个个柔弱可欺,没了霸气。但若一味的心狠手辣,不知分寸失了体面,朕同样容他不得。”
魏公公机灵的转了转眼珠子:“奴才明白了。陛下之所以让曦月公主与穆王殿下的婚事变成一桩您许与不许的悬事,为的就是想弄清楚皇后娘娘与穆王殿下是否为了解决此次危机而私下和解?”
“你总算开窍了。”盛帝点点头:“皇后能在后宫横行无忌这么多年,靠的是她无子又不曾拉拢生母地位不高的皇子,对谁都构不成威胁。可若是她因这次危机,动了与穆王和解的想法,促成黎家和戚家……”盛帝咬了咬牙:“朕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魏公公的心跳了一下:“陛下为保护皇后娘娘真是用心良苦。”
此话好像说到了盛帝心坎上却又好像没有,盛帝莫名陷入一阵沉思,良久,老皇帝算计的眼角泛起一片湿润的深情:“朕用心良苦的保住皇后,不止因她是黎楚之妹,更因她是徽澜生母。徽澜这孩子,至今尚未婚配人家,若黎氏在这个时候沦为罪妇,哪还有好人家让她婚配?即便朕强行赐婚,她日后在夫家也难抬头做人。”
“陛下对公主的疼爱真真是无人可及。”魏公公大为感动。
盛帝难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脸,又交代魏公公,让他明日一早亲自赶去康王府,将那小厮放出来。
魏公公连声应下,待到盛帝鼾声骤起,留下一盏小灯,掩门离去。
宫墙之外,朴素的忠王府马车载着忠王妃母女在空旷无人的街道全速奔跑,马车路过一处医馆时,车帘被人轻轻挑起,一抹深情从挑起的黑暗中扑哧飞过。
“外面黑漆漆一片,你在看什么?”
忠王妃的声音有着花朵娇艳欲滴时的美好,这大概就是造物主给容貌不够出众的女子的额外恩赐。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盛英盈将手中帘布徐徐放下,回首一笑:“我想看看,有没有被烦扰侵害得不能入眠的人在兀自徘徊?”
“那你看到了吗?”
“没有。”盛英盈将头靠在忠王妃肩上,慢慢说道:“想来,人人都很满足,人人都很幸福,所以,暗夜寂静下,人人都在酣然入睡。”
忠王妃善解人意的笑笑,无话。
(未完待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