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愁难自消 (第2/2页)
“先生话虽至理,然人皆有情,情能生悔,情能生愧。先生若想让我忘情,是否应先教我,如何舍弃情义?”
“殿下也说人皆有情,那我便要问问殿下,他日小四醒来,是否也要因心中情义,责备那个让殿下感到愧疚的自己?”
“先生……”
“殿下,人固要有善心,却万万不可感情用事。”
一阵不短的沉默后,听盛子萧长长一声叹息:“……小四,何时能醒?”
“康王用来对付他的那些药,大部分是出自……”
“舒总管?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回去了吗?”
邝殊从天而降的大嗓门让屋内的谈话即止,少顷,屋内的人走了出来。
舒总管讪讪一笑:“我……我无意偷听……”话未说完,这位办事水准一向很高明的老人也察觉到自己的解释在事实面前太过苍白,索性不解释了,只道:“殿下和舒总管慢谈,我……我……”欲要逃离这个尴尬之境。
将一个胸怀坦荡的老人逼至这般窘迫,盛子萧更感自责。
可若是为了宽慰舒总管,此刻就将一切坦露,那小四用半条命换回的转机便失去了意义。
盛子萧明眸轻轻一颤,他必须承认,斯先生刚才劝慰自己的话或许无情,但铤而走险的人确是不能让感情牵着鼻子走。
譬如,眼下。
“舒伯回来,定是有要事忘了同我交代……”因心中对老人有愧,盛子萧无法直视对面那道沉甸甸的目光,只好挤出一丝无力的笑:“何不说完再走?”
“我……”虽明知盛子萧避之不谈是不想让自己担惊受怕,然面对一院子的知情人,局外人的身份还是令舒总管在偷听的尴尬之余又添几分难过。
老人思及至此,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斯先生面色和悦的笑道:“殿下,我和邝殊还要去前屋给小四抓药,你们慢谈。”
“斯先生无需避讳。”舒总管拱手将人拦下:“其实,我所说之事与斯先生息息相关。”
“与我相关?”
舒总管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盛子萧沉吟的看着面前二人,蓦地,眸色骤变,就听他幽幽提了口气,温言浅语道:“舒伯,你要说的,我替你跟先生说吧。”
舒总管难以认同这个安排,他咬着牙暗道:我可是跟随过两位将军的管事,怎能被小主人当个女子般事事皆被排斥在外的保护起来?
“舒伯莫要误会,”盛子萧一眼洞悉了舒总管的恼怒,又缓缓笑道:“我是另有事要交给你去办。”
舒总管并不愿领情,但身为一个遵守旧法的老人,再多不满委屈,也绝不会僭越主仆界线,闷闷回了句:“不知殿下要吩咐老奴去办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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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子萧嘴角含着一抹浅笑,慢慢走过去,耐心解释:“舒伯,小四伤得如此严重是我未曾料到的,我想在医馆多呆几个时辰。”
舒总管目光微垂,没有言语,静静听着。
“来时,你也瞧见了,盛安情绪波动厉害,我与他交浅言深一番,也只是暂时将他稳住。所以,我想请舒伯先行一步,替我回去看住他……”
话至此,盛子萧笑意聚敛,语气重上几分:“舒伯,万不可让他在这个时候生出事端,否则,穆王府真就要换主人了。”
舒总管打了个激灵:“我糊涂呀,竟为一己私心耽误大局,我……殿下放心,老奴这就回去看好他的一言一行。”
说罢,在盛子萧欣慰的目光下,大步匆匆离去。
“我以为你会告诉他实情。”
“先生不是才教学生‘人固要有善心,却万万不可感情用事’的道理吗?”盛子萧长目远眺,颇多无奈。
斯先生顿了一下,为防出现蝴蝶效应,聪明的没有继续追问:“舒总管想让殿下提点我什么?”
盛子萧颔首默想了一会,似在斟酌这个问题应不应该此刻回答:“先生……”这个迟疑的年青人终于拿定了主意:“不想让我去鸿胪寺任职,对吗?”
“这是舒总管的问题还是殿下的问题?”
“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解释清楚。”斯先生边说边将盛子萧请到院中小圆桌前,转头吩咐邝殊:“去药房取一瓶治跌打的膏药来。”
邝殊惊奇的盯住斯先生:“先生何时受的伤?”
“不是我,是殿下。”
盛子萧深眸一晃,枕放于双腿的右手不自觉中滑向右膝盖,嘴唇微动,轻声感慨:“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感慨至半,咋呼的邝殊已蹲下身要查看:“殿下伤到哪啦?快让我瞧瞧。”
“托你家先生的福,我好好在府里睡了三天三夜,哪有让旁人伤到的功夫?”盛子萧搭在膝盖上的右手略是一挡。
邝殊不信,一脸狐疑的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盛子萧深知,在殷鸿和邝殊心里,斯先生一言一行皆有不可质疑的神圣。既然先生已言明他有伤在身,他如此解释自然难圆过去,又淡淡一笑,开始替自己先前不够圆满的谎言找补:“真不是伤,就是刚才听到你与舒伯在屋外说话,心急磕了一下。”
这个解释就合情合理了,邝殊不再怀疑,专心自责:“都怪我,一惊一乍吓着了殿下。”
盛子萧噗嗤一声,笑得甚是开怀:“我又不是个胆小如鼠的人,怎就被你吓到啦?”
邝殊可不管这些:“殿下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拿药膏。”运气飞去前屋。
盛子萧凝目静言良久,方转头望向一旁安静的斯先生:“你竟不戳破我的谎言?”眸中袒露一丝狐疑。
斯先生长长的眼睫宛若蝶翅般快速扇动,脱离了安静,缓缓道:“诚如殿下所说,这三日你都在昏睡当中,根本不会有被人伤到的可能。何况,在你昏睡前,我替你检查过,并无外伤。由此可见,是你醒后所伤。既是醒后,那这伤要么伤在王府,要么伤在来医馆的路上。若是前者,舒伯一定知晓。以他待你的紧张程度,他不会同意膝盖带伤的你到处走动。即便情况紧急,非走这一趟,他也应与我叮嘱一番。可我见他毫无异样,更像是全然不知情。所以,我推断你是伤在来医馆的路上。再看你强忍着也不肯在舒总管面前露出端倪,想来,应是舒总管驾车伤到了你,你怕他自责,便隐忍一路不说。邝殊聒噪,若刚才你据实以告,最多三日,舒总管就能知晓。偏偏今日,舒总管又表露出很介怀你事事瞒他的情绪,这般情形之下,你岂敢不瞒着邝殊?”
事理分析得如此滴水不漏,纵然口才绝伦,怕也难寻破绽。
盛子萧不敢在斯先生面前自持口才绝伦,唯有哑口无言。可待他静心一想,又有些不甘心,不禁失声一笑:“想从先生手上讨点便宜,怎就如此艰难?”
“殿下想诓我占我便宜,又何止眼前这一件?”斯先生浅笑无声,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盛子萧眼尾轻轻一提:“讨不到便宜已经够丢脸了,先生竟还倒打一耙……哎,好吧,”长吁短叹一脸无奈:“谁让我是学生,我洗耳恭听便是。”
“殿下这是自知辩不过我,改用撒泼胡扯来混淆视听吗?”斯先生不依不饶的打趣。
盛子萧笑而不语,就听邝殊在囔囔:“殿下,这是先生秘制的药膏,保证药到痛除!”
(未完待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