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戚小将军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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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别于他人虚以委蛇的假情假义,盛子萧溢于言表的关切,堪比一江污水里腾空跃起的那尾红色小锦鲤,惹人醒目又倍显珍贵。
身着同色铠甲的将士们,一眼看去虽难分彼此,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戚平。
与记忆中那个天真灿烂的少年相比,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的戚小将军多了威严。坚毅的脸庞没有了从前的可爱,只有棱角分明的刚硬。当他跳下马,迈着有力的脚步走向两位亲王时,在场众人皆能想象得到,那身坚硬的铠甲,包裹着怎样一个健硕的躯体。
少年将军的称呼,已然是配不上他了。
盛子萧遥遥一笑。
戚平还在洛城的那些年,正是戚家受盛帝打压最凶狠之际,炎凉世态中的冷漠人情有着怎样残酷的一面,早让这个世家子弟刻骨铭心。尤是当他作为皇子伴读被送入宫中,康王的冷嘲,奕王的拳头,诚王的戏弄,全是他童年里不可磨灭的灾难。直到离开。
离开去往的地方却也不是乐土。
当这个少年将军第一次见到塞外的黄沙,委屈心酸的泪,瞬间湿透了他的衣襟。可恶劣的生存环境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躲避敌人的屠刀,不被砍掉脑袋才是每日都在复习的噩梦。
谁也不知道,十四岁的年轻少爷究竟靠什么让自己坚持没有逃跑,又让自己迅速历练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将士们唯一知道的,是这十年间,他经历了上百场浴血奋战,他随时都在面对着生死考验,他忙碌于厮杀,他再也无暇去祭奠无关生死的记忆,他衣襟上的那片泪印,也被浓稠的血与鲜咸的汗覆盖了千百次。
他似乎也有了这样的共识,遥远的洛城,除了那个特定的人,其他一切人事,他觉得他都遗忘在了西疆粗粝的风沙与腥臭的尘土里。
如果没有这次召见,褪色的记忆或许会有消亡的一日。
直到戚平跳下马,面对成年后的奕王和诚王,那些理应被埋葬的片段,如同重新上了色彩的纸片人,在他眼前明艳的跳跃着,他方清醒过来,有些人或事一旦被铭刻在了骨头上,不到粉身碎骨的那一刻,是不会痕迹全无的被抹掉。
然客套寒暄,最忌有人格格不入。
戚平的冷漠疏远,果然让两位亲王大为光火。
论身份,区区一品大将军之子,焉也配两位五珠亲王移驾城门恭迎?
好在两位亲王还知轻重,晓得盛帝召戚平回洛城意在牵制西丹使臣。
思及那个野蛮部落,两位亲王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暗道一句:真是凑热闹的不闲事大。
那日,天烬、曼罗请求朝见的国书抵达洛城,西丹这贼子竟也恬不知耻的表示想派使者出使。
以西丹与北庆十年对峙的现况,北庆皇帝即算真有心嫁公主,也绝无可能跟西丹联姻。
明知没有可能,还硬要出使,西丹王此行摆明另有所谋。
北庆朝廷也不傻,从西疆传回来的奏报上说得清清楚楚,因被戚家军压制太久,西丹大军士气萎顿,许多士兵早已流露出不愿应敌的厌战心理。假以时日,西疆大地上那支曾令人闻风丧胆的西丹铁骑将要荣光不再。宁可战死也不投降的西丹王,在这个时候主动服软,除了妄图从内部动摇戚家军军心外,北庆朝廷再想不出其他目的。
知来者不善,老皇帝当然想一口回绝。可如此一来,就等同于在天下人面前拒绝了西丹与北庆交好的请求,势必要遭人诟病。老皇帝沽名钓誉大半辈子,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晚节不保?
于是乎,戚平回洛城的圣旨与答应西丹王出使的回复,一同被送出洛城,直奔西疆而去。
用戚家小将军威震西丹使臣,这是告诉他们,来了洛城也莫想轻举妄动。再者,北庆皇室力压戚家父子的传言一直不曾断过,借外使朝见的机会,展现北庆皇室对戚家父子的爱重,将比任何利剑都能更快速、更利落的斩断传言,粉饰太平。
基于这两个目的,眼前这场前所未有的迎接盛况,迎的便不是人,而是一种态度。是北庆皇帝与戚家军之间君臣肝胆相照的态度。
有了这个态度,那些企图用离间计破坏北庆皇室与戚家父子关系,想从内部击溃戚家军的人便无法得逞。
所以,此刻心里对戚平纵有千万个不满,咱们识大体的奕王,和熟读兵书深谙以大局为重的诚王殿下既要暖笑于脸,谦和待客,更要防着被自家兄弟比下去。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奕王问一句:“戚将军是否安好?”
诚王赶紧追问一句:“西线将士是否安好?”
奕王再问一句:“粮草是否充足?”
诚王赶紧再追问一句:“补给是否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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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平性子冷,不管回答谁的问题,都捡最简洁的字词回答,如“好”“士气不衰”,能不多说,绝不多说一个字。
气得奕王几次握紧拳头,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将这臭小子揍个鼻青脸肿。如果奕王真这样做了,诚王一定会跟上去狠狠补几脚。
可惜奕王忍下了,诚王也只好咽下这口气,笑着说了句“父皇已在宫中等着召见小将军”,怏怏结束了这场索然无味的老友叙旧。
奕王命人牵来两匹马,自己一匹,诚王一匹。戚平先上自己的马,奕王、诚王随后,再一左一右将戚平拥在中间。
护送戚平回来的家臣,目测不到二十人,个个身材魁梧,满面胡须,远远瞧去,连盛子萧也认不出谁是谁来。
当戚平下马向两位亲王行礼时,他们也一同落马行礼。
现下,戚平与两位亲王上马并骑,身为驻守边疆十年的卫国将士,当着文臣武将的面直接上马本无可指责。
而且,若遵从内心,他们自然是想在这群拜高踩低的伪君子们面前,狠狠的耀武扬威一把,然当他们看到无人给穆王殿下牵马后,又神色安然的选择牵马随行。
戚平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同为皇子,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偏颇对待,委实令他不快。就在马前腿即将迈过盛子萧的档口,心气旺盛的戚平一把勒住缰绳,再次跳下马,满脸堆笑的向他这位可亲可爱的表哥热络问好。
诚王如石雕一般安坐于马背,脸上流露出些许不快,奕王干脆放纵自己的不耐烦,视线歪斜的睥睨着那对表亲。官员们则表情各异,有人探脑观望,有人目中带惑,有人暗自默神,有人窃窃私语……可谓千人千面不尽相同。
但最奇怪的却属盛子萧。
面对戚平殷切的目光,咱们的穆王殿下反倒将他的真情实意深藏心底,脸上只有淡然,好像眼前这个正同他打招呼的小子,不是与他分离十载的至亲,而是一个相熟不久的普通朋友,所以,他礼貌又客气的泼人冷水。
“戚小将军为弟,我为兄,弟见兄理当浅叙一番。只是父皇已在宫中设宴,正等着为你接风洗尘……若你为了不让父皇久等而不与我叙情,我亦不会见怪的。”
只是想给盛子萧长脸,却差点犯下落人口实的大错,戚平刚毅的脸庞闪过一丝愧色,留下一句“穆王不怪就好,咱们宫中再叙”便飞身上马,与奕王、诚王朝着宫城方向疾驶而去。
扬起又落下的飞尘让在场官员心生埋怨,如果不是碍于穆王殿下还在,恐怕早有人跺脚开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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