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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魔女 (第2/2页)

“啊啊啊!”

女人的惨叫声,惊慌失措时打翻桌椅的声音,碗碟在地上摔成粉碎的声音,通通混合在一起。

苏岑看不见花辞树的身影,只能依稀看见转瞬即逝的惊鸿。

刀刃的嗡鸣声每一次响起,都会有人当场失去呼吸,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血,到处都是血。

滚烫的,如清泉般喷涌而出的鲜血。

像是洋洋洒洒的泼墨画,从上帝的视角来看,充满了极致的残酷美。

正如那忘川彼岸盛放的冥花曼珠沙华。

血染红了墙壁,染红了后现代风格的字画,染红了奢华的熊皮地毯,染红了女人身上的貂皮。

桌上的火锅已经慢慢没了热气,锅里的沸腾声和泡沫小了。

锅里的水被鲜血染成了猩红色,瓷白的盘子里,饺子染了血。

屋子里满是血渍,再也没有了活人的生气。

红裙的少女站在鲜血盛宴的中央,用力挥刀,振落了刃上的血,随后将刀纳入刀鞘。

坠落的油纸伞,像飘落的红花。

她伸手接过,优雅且从容。

一家七口,算上四个卫兵,弹指间便没了生息。

苏岑不会怪她冷漠弑杀,他只是有些惊讶于她的刀,竟然是如此的快。

出刀带走一条生命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说要杀人,她便来了。

没有问过多的缘由,也没有问这些人是不是该死。

或者说,在她眼里,没有该不该死这个概念,只有能不能杀,或想不想杀。

世俗的法律无法约束觉醒者,觉醒者自有一套和这个世界相处的守则。

如果有觉醒者违背,自然会有介错人给他们审判。

而且,在这个人心崩落无存的末世,道德的标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之前看着那些为了保护民众而死去的猎人,尸体被抢夺分食的时候,他对人性就已经不抱期望了。

杀了镇长一家,苏岑心里除了有些怅然以外,负罪感自然是没有的。

铸墙偷工减少,中饱私囊,害得不知道多少猎人惨死。

数次克扣掉上面分发下来的补给,导致镇上饿殍遍地。

猎人们牺牲时的补助金,也被他据为己有。

这样的蛀虫,不管死上多少次,都不够解恨。

至于他的这些家人,享受着他造恶带来的好处,帮着一起压迫穷苦人,也称不上无辜。

苏岑沿着楼梯,来到了地下室。

他的眼睛告诉了他,镇长家里的地下室里藏着东西。

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耳边时不时响起老鼠的吱吱声。

昏暗的房间里,地上满是老鼠屎还有爬过的蟑螂。

箱子里满满的,全是压缩饼干和蔬菜。

这些上面分发下来救济难民的物资,被囤积在这里,发霉发烂,成了老鼠和蟑螂的温床。

“他宁愿将食物囤积起来,看着它们烂掉,也不想发到难民的手里。”

苏岑觉得有些好笑,实在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不想知道那个镇长有什么苦衷,这样做有什么理由。

什么小时候饿怕了,有食物就想屯起来舍不得吃。

他不想听,也不想懂那些捉摸不透的人性。

“还有人要杀吗?”

花辞树来到他身边,语气淡漠。

如果苏岑回答有,她应该也会不冷不热地说一句“带路”。

将一家人整整齐齐地送去地府,吃上一桌团圆饭,这应该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院子里还有一辆皮卡,里面有补给品,分发给难民吧。”

苏岑平静地道。

“行。”

花辞树收敛了不耐,轻轻应了一声。

接着,苏岑跟着她一起离开了镇长的家,乘上了那辆载满了补给品的皮卡。

“你会开车吗?”

苏岑看着她握着方向盘,眼睛都不想睁开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花辞树没有说话,只是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发动机引擎隆隆作响,大型的皮卡在道上东倒西歪地跑了起来,像是出笼的困兽。

看着歪歪扭扭的行车轨迹,苏岑的身体被摇晃得厉害。

他抓着椅子的两侧,险些被巨大的离心力和惯性甩到玻璃壁门上。

“叭叭叭!”

花辞树将喇叭按得很响,巨大的噪音在长街上很是刺耳。

“你慢一点!”

“停下来!”

“会死人的!”

苏岑大声呼喊着,声音隐隐有一丝发颤。

喇叭的声音很大,他必须大声呼喊,才能让花辞树听到他的声音。

她在微笑。

玫瑰花般的唇瓣微微抿起一抹惊艳的弧度,放肆又张扬的美。

危险至极,又有致命的吸引力。

沿途的人们见了那像是醉了酒,摇摇晃晃驶来的货车,纷纷尖叫着往边上让,惊起一阵骚乱。

“呵呵~”

看着那些行人受到惊吓,仓皇躲避的样子,她像是恶作剧得逞了的小孩一样,开心得大笑起来。

少女的笑声清越又迷人,带着一丝魔女般的癫狂,像是准备驾着这辆车,冲往世界的尽头。

哪怕道路的前方是悬崖,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踩下油门加速。

“快停下来!”

苏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有好几次,他都看着这辆车与路上的行人擦肩而过。

“哈哈哈~”

少女的笑声越发放肆,快速打着方向盘。

这台出笼的野兽不论如何桀骜难驯,都尽在她的掌握之间。

这时,她踩下刹车,猛打方向盘,皮卡在漂移一段路后,侧翻到了45度,车轮都底盘都扬了起来。

苏岑那一侧猛地倾倒,他以为就要翻车了,心跳像是激昂紧促的鼓声。

然而在经过一段惊心动魄的颠簸之后,轮胎在地上留下两行粗糙的痕迹,厚重的车身晃了晃,最后还是稳了下来。

苏岑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心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哈哈哈!”

一旁的红裙少女,却还在捧腹大笑,白雪般的长发倾落着,像银河,又像是瀑布。

清冷苍白的笑靥,带着琉璃般的通透和易碎。

那双美丽至极的玫红色眼眸,仍旧没有睁开,纤长的眼睫宛如微颤的蝶翼。

苏岑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她很神秘,很想接近。

有那么一个瞬间,苏岑觉得,他和这女孩就像武侠小说里风风火火闯荡江湖的侠客。

驾着一匹烈马,快意恩仇,打打杀杀,看日落狂沙,看西风饮马。

就在他试图往她那里靠近之时,那女孩一脚踹开了车门,潇洒地离去,只留给他一个撑着红色油纸伞的窈窕倩影。

皮卡在难民区的窝棚停了下来,苏岑下了车,对着难民们吆喝了一声:“补给到了,过来取。”

随后,他便翩然离去。

难民们像是听到了开饭信号的鸡群,蜂拥而至。

看着那伞下的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苏岑隐约有一些向往。

如九月所说,她嗜血冷漠,说杀人就杀人,出刀从不犹豫。

她是很美的,苏岑至今为止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及她惊艳。

她也很危险,跟着她身边,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玩命。

那癫狂疯魔的样子,让人害怕,又让人着迷,像是残酷毒烈的虞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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