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2/2页)
丛夏道:“就我们吗?”
“就我们。”
这时,孙先生也醒了过来,他们没急着找出路,而是坐在地上,把手电放在中间,大眼瞪小眼。
他们陷入了相当尴尬和危险的境地。以往不管碰到什么困难,遭遇什么样的险境,他们身边都有强大的队友。可现在,两个脑域进化人,一个十二三岁,一个六十多岁,除了脑域干扰外没有战斗力,丛夏仅有普通力量进化人的战斗水平,连单鸣都打不过,单鸣虽然是个彪悍的雇佣兵,可又毕竟是个没有进化的普通人。他们只要碰上禁区任何一个变异生物,就完蛋了。就算不碰到什么怪物,他们身处地底,没吃没喝,要怎么离开?。
丛夏郁闷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庄尧道:“等,他们一定在想办法救我们。”
单鸣道:“我们昏迷都有两个小时了,如果他们有办法,早下来了。”
孙先生叹道:“小单说得对,如果他们有办法,不会等到现在。”
“想办法自救吧。”庄尧抓着手电站了起来,“看看周围有什么。”
这回四人不敢分开了,紧紧挨着彼此,接着小手电微弱的光圈寻找出路。
这间屋子很高,但空间不大,他们循着墙走,很快就摸到一个盛放油脂的凸槽,这些从动植物里提取的油脂,是汉代常用的照明用品,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凝结成块。
单鸣把火柴扔了进去,油脂慢慢燃了起来,一大片空间被照亮了。
循着火光,他们仰头看去,在粗糙的土墙壁上看到了一幅幅巨大的壁画,这些壁画大多色彩已经脱落,有些更是难以辨认。
丛夏惊讶道:“这是……画的难道是女娲补天吗?”
壁画虽然粗糙残破,但依稀能看出主角是一个女性,有手举向天的画面,下面有很多人畜、野火、怪兽。
庄尧点点头:“是女娲用五色石补天的画面。”
女娲补天是上古神话中耳熟能详的一段,在这里看到倒也没什么奇怪。
单鸣道:“等等,这副壁画是连贯的,左右两面墙都有。”
他们巡视一圈,果然现这地下室的三面都有壁画,似乎是个连贯的故事,他们从右往左一一看来,第一面墙壁画的是一个相貌狰狞的男性神明和一个衣着华贵的人在斗法,背景是洪水滔天、雷雨交加,继续往左,是山崩天陷、浊流吞世。
庄尧道:“这副画的应该是水神共工和五帝之一的颛顼争位,输了之后,一怒之下撞倒了天柱不周山,山海经上记载的是‘天柱折、地维绝、四极废、九州裂,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就是因为这个女娲才用五色石去补天的,这些壁画果然是连贯的。”
“看看最后一副。”
最后一副壁画上,女娲已经补天完毕,将补天剩下的最后一块五色石放在了一座山上,一个骑着老虎的道士就站在五色石旁边。
壁画到这里就没有了。
丛夏皱眉道:“前面都是古神话里有记载的,但最后一副是什么意思?这道士是谁?”
孙先生和庄尧都不说话,在三幅壁画之间反复徘徊。
看了半天,庄尧才道:“根据年代、样貌特征和坐骑推断,这个人应该是道教祖天师张道陵。相传女娲决定补天时,寻觅材料,选中了东海仙山天台山的五色土,传说五色土是蕴含阴阳五行精元的神土,吸山海之灵,集天地之气,女娲借太阳神火炼出了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五色石,补天完毕,将剩下的最后一块放回了天台山。这最后一幅壁画的意义,恐怕就是张道陵来取五色石。这段书上没有记载,他取五色石的用意,也就不得而知。”
“五色石……”丛夏忍不住摸了摸肚子上贴着的古玉。可古玉一点都没有五色石的特征,何况这应该只是一副民间臆想的壁画,都牵扯到上古神话了,他的思维跳跃实在没大到那个地步。
庄尧看穿了他的想法:“我直觉这个地宫能给我们很多答案。”
孙先生道:“对了,小丛,你还能感觉到傀儡玉吗?”
丛夏一愣:“哎哟,摔傻了,唔,这会儿又感觉不到了。”
“既然傀儡玉能在地下移动,我们应该也能,那边好像是个长廊,我们往外走吧。”
四壁的最后一面,是一条幽深不见底的长廊,长廊漆黑阴森,就像一口怒张的大嘴,能将人吞噬。
他们找到一个长形的石头,单鸣把外套脱下来卷在石头上,挖起一大块油脂,做成了个简易的火把,四人定了定心神,往长廊深处走去。
另一头,成天壁、沈长泽等人正焦头烂额。
沈长泽厉声道:“他们刚才就是从这里下去的,为什么现在这个机关没反应?!”
“有些机关有触动次数或者时间限制。”唐汀之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那个掩饰在土墙里的机关扣,修长的手指循着机关扣往里探,越探,他眉头皱得越深。
“怎么样,还能再开一次吗?”
唐汀之把手伸了出来说:“我们被人耍了,这个机关早锈死了,根本触动不了,丛夏他们掉下去的那块暗板,是有人操控的。”
成天壁狠瞪起眼睛:“这里面有人?”如果真的是人为的,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会是丛夏吗?成天壁急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这间地下室可能也有监控,但这里太大,光线又暗,找也找不出来。”
容澜怒道:“我们把这面地板给拆了!”
唐汀之摇头说:“别乱来,这是土质结构的古建筑,任何暴力都可能给它造成无法承受的损伤,如果我们在这里被活埋,得死一多半。就算要拆,让我计算完承重。”
邓逍急得直跳脚:“那怎么办?”阿布也愤怒而焦急地朝着角落叫嚷着。
李道蔼道:“我可以尝试把头融入地板下,但我只能部分元素化,未必有效。”
沈长泽道:“还等什么,赶紧试试。”
李道蔼半身变成了褐色的土壤,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上,慢慢渗入土里,这个过程很缓慢,当他好不容易穿透地板时,眼前一片漆黑,他大喊四人的名字,却只有阵阵回音。
他尽全力把元素化范围内的所有地方都探了一边,却是无功而返。
众人一见他表情,心情更为沉重。
成天壁狠狠捶了下墙:“你们返回地面吧,我来拆。”
沈长泽咬牙道:“我也要下去。”
唐汀之道:“让我计算一下,李警官,告诉我地板和东西两面墙的厚度。”
得到数据后,他在地上蹲着思考了半天,然后用石头在离墙角两米远的地方画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方块:“用激光切下这么一块,成天壁和沈长泽下去。”
地板的洞一开,成天壁和沈长泽便化成风与火钻了进去。
唐汀之大喊道:“找到人了吗?”
沈长泽道:“没有,这个房间根本没有人。”
“不应该啊,这就是他们掉下去的位置。”
唐汀之皱眉道:“难道房间会移动?”
成天壁喊道:“我们现了另一个入口,进去看看。”
“多加小心。”
成天壁和沈长泽彻底消失在了房间里,众人一边抵抗不断从通道口涌入的变异动物,一边焦急地等待着……
地下室安静得落针可闻,四人亦步亦趋,心脏均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动着。
单鸣道:“这边有个房间。”
摸索着进去,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儿扑鼻而来,庄尧难受地咳嗽了两声。
“里面有什么吗?”
“太黑了,妈的,油脂快烧完了。”单鸣抖了两下,似乎被烫着了。
孙先生咳嗽两声:“这房间好像不大,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
话音未落,众人突然听到了机括转动的声音。
单鸣眼神一暗,猛地把三人扑倒在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整个空间都在旋转,原来门的位置变成了一堵墙!
丛夏急道:“门、门呢?”
孙先生叹道:“这房间会动,原来的门已经转没了。”
“那边好像出现新的通道了,有风。”
单鸣气急败坏道:“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孙先生道:“继续往能走的地方走吧,这里什么都没有,留在原地也没有意义。”
四人只好继续顺着新的走廊前进,走了没多远,丛夏突然道:“我感觉到傀儡玉了!”
“在哪里?”
“在这面,墙挡着呢,离我们也就两三百米!”
庄尧道:“傀儡玉是怎么在地下穿梭的?这里一定还有机关,该死的,如果带个探照灯就好了。”
火把悄悄熄灭了,单鸣打开手电,现电池也岌岌可危,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光亮简直是极致的奢侈品。为了省电应付危机情况,单鸣把手电关了。
丛夏苦笑道:“这下好了,没吃没喝没路,还看不见,有通天的本事也出不去啊。”
“两次……”孙先生喃喃道。
“什么?”
“房间至少转了两次,一次是我们掉下来的时候,不然上面的人早来救我们了,一次就是刚刚,这两次的转动都是针对我们的,应该不是机关预设的巧合,而是蓄意的 。”
“你是说,机关是故意困住我们的?”
“对,而且操控机关的东西,很可能就携带着傀儡玉。”
丛夏打了个寒战:“会是人吗?”
正当四人陷入思考时,寂静的地宫里,传来了铃铛的声音,“叮当”“叮当”,声声入耳,清脆好听,铃音环绕在四周,回音阵阵,根本分不清从哪个方向传来,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耳畔,在这漆黑寂寥的空间中,直让人毛骨悚然。
四人贴墙站着,额上冷汗直冒,单鸣抓握着步枪。
丛夏颤声道:“有、有光。”
很远处,一团光摇曳着朝他们飘来,远看像鬼火,仔细一看,光晕下隐隐有双腿交错,铃音就是从那光源处来的。
单鸣低喊道:“什么人!”
铃音没回话,只是直直朝他们走来,速度不慢。
单鸣食指搭在扳机上,冷道:“我数到三,你再不说话,我就开枪了。”
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依然稳步走来。
单鸣一个数都没数,直接朝着光团放了一枪,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光团应声而灭,在那灯爆裂的瞬间,他们看到一道黑影原地窜起,飞快奔来,那不是人,而是兽!
单鸣叫道:“趴下。”
他身体紧贴墙面,感受着每一次那只兽落地时的震动,以此判断它的位置,连开数枪。第三枪的时候,原本落地细无声的兽,尖利地指甲滑了一下墙面,出细微的声音,单鸣知道自己那一枪肯定打中了,但没中要害。
他来不及换子弹,把枪一扔,抽出了军刀,他的机会只有……不,他几乎半次机会都没有,一百多米的距离,那兽不到三秒就跑到了,这速度他怎么刺得中?
来不及多想,一股腥臭的风扑面,那是兽口特有的味道,他还没能抬起手臂,就被一股巨力摁倒在地,下一秒,火焰在空中亮起,一时间整个通道被照得名如白昼。
单鸣本以为是自己儿子及时赶到,结果现那是丛夏扔出了一枚燃烧玉符,一张似豹似猫的狰狞兽脸出现在四人的视线里,从脸型和耳朵形状上看,是一只黄金大猞猁。
庄尧颤声道:“不可能,无法干扰它的大脑?!”
孙先生脸色也极其难看。变异动物身体再强健,脑域都不会太达,他们想要控制一只兽,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可他们同时现有一股更强大的电波在干扰他们,这让他们比落入兽口还恐惧。
丛夏心道吾命休矣。没想到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刀山火海,打败了那么多凶猛怪兽,最后却会死在一只猞猁嘴下?罢了,总比在蚯蚓肚子里被活活闷死好一点……大概吧。
大猞猁的爪子把单鸣按在身下,却没动,估计是大脑被太多能量干扰,一时不知道怎么动作了。
单鸣悄悄握紧匕,在黑暗中锁定了猞猁琥珀色的眼球,蓄势待。
可下一秒,猞猁却放开了单鸣,往后退去,还从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单鸣惊魂甫定,从地上爬了起来,打开了小手电。
猞猁转身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他们。
单鸣皱眉道:“这是让我们跟上吗?”
“看来是。”丛夏差点儿喜极而泣,妈的,又捡回一条命啊!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大猞猁往长廊深处走去。
孙先生沉声道:“这里有个比我进化程度还高的脑域进化人,我们马上要见到他了。”
丛夏心脏一颤,涌上一股惧意。
猞猁带着他们前后进入了三个会旋转的房间,最后,随着墙壁转动,有光线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一个开阔的地下室也慢慢崭露头角。
四人被眼前的情景给震住了。
那是一个现代化的实验室,不仅有电,还有很多先进的设备,电脑、电机、试验台、液态氧舱,甚至还有一架小型直升机,更多的器材丛夏甚至不知道是什么,这个实验室跟这陈旧的地宫完全不像在一个世界。
试验台上还固定着几只难以定义的多次变异生物。
眼前的一切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这时,电机后面走出了一个生物,勉强从他身上挑拣特征的话,他比较接近人类,而且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他约有两米高,体表覆盖着一层浓密的毛,上半身有三对手臂,那三对手臂还不尽相同,一对粗短健壮,一对修长柔韧,一对纤细灵巧,两条腿敦实有力,脚掌非常大,看上去就像个六臂猿。最让人感到惊异的,是他拥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脑袋,大到跟他的体型完全不匹配,这脑袋不仅大,而且狰狞非常,他的脸还维持在普通人类的大小,却从际开始像面馒头一样涨大了数倍,头顶只有稀疏几根毛,头皮因膨胀而变得透明,头皮下的血管、神经依稀可见。
这个“人”的外形着实有些恶心,同时,丛夏感觉到了傀儡玉就在他身上。
单鸣毫不客气地说:“我操,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孙先生喉结上下滑动,盯着这个“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人”顶着硕大的脑袋走了过来:“老师,我就知道我们还会见面的。”
老师?三人惊讶地看向孙先生。
孙先生闭了闭眼睛:“没想到,你还活着……或者,我该说‘你们’吗。”
丛夏道:“孙先生,他是谁?”
那“人”做了个请的姿势,“进来吧。”
四人迟疑着走进实验室。
带他们进来的那只金色的猞猁,身长六米,威风漂亮,它左腿被单鸣的子弹击中,正潺潺流着血,但看上去不严重,它趴在地上,一边舔伤口,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单鸣。
孙先生沉声说:“江赢,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去找我,躲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江赢坐在椅子上,按了个按钮,椅背后伸出两个支撑结构,托住了他的脑袋,显然他的脖子也疲于支撑这个过于庞大的头。他笑了笑:“老师,我不是不想去找你,刚开始的时候,是出不去,后来知道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又舍不得离开了。”也许是他的外形太过诡异,他的笑容让人直慎得慌,那截然不同的三对手臂,简直就像是……就像是从别人身上移植过来的,甚至有一对手臂分明是女性的。
孙先生颤声道:“你看看你,你变成了什么样子,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迷惑了你?”
江赢冷冷一笑: “老师,难道你猜不到吗?”
孙先生一时语塞,脸色变得青白。
“我变成这个样子,是我自己选的,与其成为别人意识里的一部分,我宁愿变成怪物,主宰自己,丑是丑了些,但……”他指了指那畸形的大脑,“这颗脑袋,真是好用。”
“你、你吞噬了他们。”
“不。”江赢脸色变得狰狞,“我们互相吞噬,而我在争夺自我意识的战斗里获胜了,所以他们成为我的一部分。”
孙先生露出沉痛的表情。
庄尧低声道:“你们是当初的科考队成员吗?”
江赢看着庄尧,眼神有些贪婪:“小小的脑域进化人,年轻又聪明,真让人羡慕。”
丛夏下意识地挡在庄尧面前,这个人让他分外恐惧。
江赢笑了笑:“没错,不过我不是科学院派来的,我是当地科研所调过来支援的。”
庄尧冷道:“其他人都在地震的时候死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们在地震前两天,现了这个地宫,于是几个人下来了,地震的时候,下到地宫的这批人没死,在山上的全死了。”
孙先生厉声道:“其他人呢?程丽丽呢?岑波呢?你杀了他们吗?”
江赢阴笑:“老师,你总是对我有偏见,你为什么觉得是我杀了他们?岑波一开始就没下来,我是和程丽丽、一个科学院的人还有两个特种兵下来的,地震后我们被困。一个特种兵死了,一个变异了,一开始我们靠他打猎活着,后来,我和程丽丽还有那个科学院的人脑域都进化了,而特种兵二次异种后,自我意识开始模糊,有时候会完全忘了我们。那时候不仅食物越来越少,还随时可能被吃掉,他每次猎回食物,我们三个都会在他的脑电波干扰上展开一番争斗,谁赢了谁就能分他的食物,结果所有人都吃不饱。我们同时意识到了这里的生物能通过吞噬其他物种而融合进化,于是,呵呵,我们吞噬了对方,最后我赢了,我融合了三个脑域进化人的力量,我可以操控这里的任何生物,甚至整片蘑菇森林。这就是我变成这样的原因,也是我活下来的代价。”
孙先生苍老的面孔覆上了一层哀伤:“江赢,这个世道已经没了公正和法律,我没权利谴责你,可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你拥有比我更强大的大脑,难道你会忘了自己是一名科学家?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可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你可知道人类有多么需要脑域进化人!”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躲在这里当猿人吗?我甚至清楚你们的动向,一直在等你们,我在找一件东西,只要找到它,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得到所有我要的一切。”
孙先生厉声道:“你想要什么?”
江赢冷冷一笑:“你们看到壁画了吧。”
“那副壁画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师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吗?这两年多来,我跟你们一样在探索末世之谜,但我的出地和你们不一样,我一开始就处在整个秘密的核心,当然,你们也知道很多我不了解的东西。我知道世界变成这样的原因,我现在要做的,是找出那个东西,然后按照我的意愿改造这个世界。”
孙先生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赢哈哈大笑:“老师你装什么傻,当初是你怂恿我们来的,如果不是你年老体衰,受不了恶劣气候,你肯定会自己来,你为那个东西寻觅了一生,现在它唾手可得了!”
庄尧默然地看着孙先生。
丛夏心里一紧,看来孙先生瞒了他们什么。
孙先生低声道:“我需要它的目的,绝对和你不同。”
“哦,那你需要它做什么?”
“我要阻止这场灾难!”
“那你阻止了吗?”
孙先生脸色青。
江赢冷笑:“这场灾难是两千年前已经注定的,你拿什么阻止?不过现在,我们有机会改变它。”
“你想怎么改变?”
江赢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
“江赢,五色石是人类最后的希望,就算它摆在你面前,你也没能耐据为己有。”
五色石?丛夏看着孙先生,神情复杂。
庄尧冷道:“说了这么多,你用傀儡玉把我们引诱到地底,究竟想干什么,我们长得像五色石吗?五色石只是传说中的东西,你不会是大脑进化过度,出现幻觉了吧。”
江赢笑道:“你不用激我,既然你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我不会吝啬跟你们交流信息的,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而你们要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从外面来,一定有五色石的线索。”
丛夏咬牙道:“好啊,先告诉我们壁画的寓意,这个地宫是哪儿来的,五色石又是怎么,寒武意识,傀儡玉,末世,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别急,这可是好长一个故事。我先说说这地宫吧,如果没有我在这里专心研究了两年,这场阴谋你们再花十年也猜不透。”
“阴谋从何说起?”
江赢道:“这座古城你们也看出来了,是东汉时期的。一开始这里剧毒浊气弥漫,是我把浊气放空了,当我对浊气进行研究的时候,你们猜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四人静静听着。
“根据对古城里尸骨的考古和对浊气的研究,我确定这是一座在东汉末年爆大瘟疫时期遗留下来的村落,东汉年间大大小小的瘟疫生几十起,直接促成黄巾起义的那一场瘟疫,是史上记载最大、影响最严重的一次,当时的全国总人口数不过四五千万,一场瘟疫杀死了近一半。同一时间,欧洲也在爆鼠疫,从罗马开始席卷整个欧洲大陆,消灭了四分之三的人口,那场灾难的惨烈,不比现在好多少,这种灭绝人类的行为,熟悉吗?”
“你是想说,那是寒武意识干的?”
江赢高深莫测地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我对瘟疫的病毒进行研究,结果现,其中含有少量的寒武能量。我当时跟你们一样不解,为什么病毒里有寒武能量,为什么东汉时期中原地带的村落,会跑到这儿来,后者我至今无法解答,但我知道,一定跟五色石有关系。”
“你也不知道这个古城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赢摇摇头:“这个地宫的构造远超出东汉时期的建筑和机关水平,造这座城的人,拥有超前当代人千年的智慧。”他打开电脑,投影仪上放出了好几副残破的壁画和古文字,包括他们看到的女娲图,“这些壁画和文字给了我很多帮助,让我最终确定,这座地宫的制造者是道教祖天师张道陵。”
“张天师?他为什么要造这个?”
“张道陵所做的一切,都一定跟五色石有关,老师,不如你把你知道的关于五色石的事,跟这些小朋友分享分享?难得他们这么信任你。”
孙先生脸色很是苍白。
庄尧眯着眼睛看着孙先生。
孙先生靠墙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陷入了回忆:“十二年前,我亲弟弟来找我,他是个考古学家、探险家,他说他在东台吉乃尔河中下游现了一个隐秘的河道,这个干涸的河道至少有上千年的历史,他顺着河道考察,现了一个山洞的入口。据他形容,那个洞口非常小,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但里面的空间大得超乎想象。山洞里刻着一些连他都没见过的图形和文字,那些文字不曾出现在人类有记载的任何一段历史上,他当时兴奋难耐,一个全新文字的出现,预示着华夏文明的历史可能要被改写。他看不懂文字,就研究图形和画,画上有一些长相奇特的人类,有的在打仗,有的在祭祀,最后他们都自杀了,那一段非常诡异,那些画意图表达自杀的人身体飘散在天地间,他们有的化成了人,有的化成了猪狗、鱼虾,总之,就好像世间万物都是那些人身体的一部分,他们就是创世的神。我弟弟当时孤身一人,拍了照之后就离开了,回来准备组织考古和挖掘,他为了保护自己的现,没告诉任何人,所以这件事只有我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带着一整只考古队出了,然后那只考古队消失了,连尸骨都没找到,派去搜救的人也没找到什么河道、山洞。”
那个山洞,显然就是他们进来的那一个,很可能因为地震过后暴露在阳光下,壁画都被腐蚀没了。
孙先生叹了口气:“我对他的失踪耿耿于怀,于是开始研究那些照片。我翻阅了无数古籍,最后居然在大西洋文明的研究史料中,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虽然记录文字不同,但亚特兰蒂斯人也曾在古籍里表达过一群至高无上的神众为了拯救人类灰飞烟灭的内容,他们的身体变成了形形色色的物种。这十多年间,我锲而不舍地研究,越来越多的资料显示,这种神、或者先知人类身死后幻化成万物的记录有很多,他们之间最大的特征是,都不是正常死亡的,不是死于战斗,就是自杀。从生物学的角度去理解,这些神话就是想表达现代的生物都承载了古代神人的基因。这点是有证可靠的,我们体内的基因,都是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组成我们身体的粒子,从远古时代就存在于天地之间,它们可能畅游过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你、我、他,这些粒子每天都在变换,所以人类有生老病死,当一个物种死亡的时候,粒子并不会消失,只是重新分解,等待下一次命运的召集,组成别的生物,这在物质守恒定律里已经被证实了。所以,两千年前的古人死亡了,他的基因很可能出现在你身边的一只猫身上。那个山洞里的文字,包括很多古文明的神话,都想说明,我们继承了上古时代神人的基因。”
庄尧若有所思:“那么,这些基因是随机分配的?在末世之前,人类显性基因表达出来的特征差距并不大,无非谁聪明点,谁高大点,可现在却大不相同了,我继承的基因和成天壁继承的基因,造成了我们的天差地别。”
孙先生点头,“对,在末世之前,我们都是普通人,但是现在,我们有了不同的变异方向,我们继承的基因决定了我们变成怎样的人。末世之前,我的研究在理解那些画所表达的意思后就陷入瓶颈了。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因为当时的考古学界认为我弟弟是个骗子,害死了跟他同行的队员,而我是半路出家,语言没有说服力,我研究这些也并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对我失去亲人的一种慰藉,所以我研究不下去后,就暂时搁置了。直到末世降临,我突然想起了那些神话。神话通常是远古人类对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产生敬畏、恐惧,进而进行记录和艺术创造而流传下来的,虽然夸张,但大多都是有证可考的,而一种类似的神话现象被几个远古时期地域差距很远的文明同时记载,这就绝对不是凭空捏造的,从这些神话里,可以确定两点,第一,人类历史上出现过好几次大灾难,但都有神相助,第二,大灾难过后人类几近灭绝,神为了帮助人类,牺牲肉身,洒下基因的种子,让人类这个种族得以繁衍。我们假定这些都是远古时期真实生的,那么再思考这些变异生物,就豁然开朗了。”
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丛夏脑子有些胀,他艰涩地理解着:“孙先生,你是说,因为我们从远古时代继承了不同神人的基因,所以才有了这么多不同的特征。末世前大家都很平庸,差距并不大,但寒武能量让隐性基因爆,因此有些人成了各型各色的变异人,有些人还是普通人。”
“对。远古神众留给我们的基因,一直蛰伏在骨血里,传承千秋万代,只等一股力量将它唤醒,就能彻底爆,这股力量,就是寒武能量。”
庄尧皱眉:“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孙先生低下了头:“因为我没有证据证明这些猜测,包括五色石,也一直只是我的一个猜想,直到今天,看到那副壁画,我才敢确定它的存在。”
丛夏声音有些颤:“五色石究竟是什么?”
江赢反问道:“你相信女娲补天的故事吗?”
丛夏一愣,如果远古神众真的存在,那么女娲……
江赢道:“寒武意识是地球平衡机制,其实就像一台计算机,它并不会独立思考,但是它会对地球生物进行评估,对于超出评估值的危险物种,它会启动毁灭机制,这样才能保证其他物种在平衡的环境中生生不息。在这个星球的历史上,寒武意识曾动过多次毁灭机制,光是人类考证出来的就不少,地球多次变成不适宜任何物种生存的严酷环境,几百万年、几亿年后,再次复苏,新生物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比如我们耳熟能详的恐龙,再比如,第一次寒武纪。寒武意识一直在调整着地球物种的平衡,作为它漫长生命河流中的过客,这回轮到人类了。物种进化的过程,总是越来越强大的,更何况人类一诞生没多久就进化出了最可怕的智慧,有了智慧,就注定人类会进化成足以威胁地球的物种,我们用了几百万年的时间,进化到造出了足以把地球炸毁无数次的武器,甚至正在研究如何抛弃地球,寻找地外文明,你觉得寒武意识会放过我们吗?很多证据都表明,寒武意识并不是现在才想要清洗人类的,它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意图,想象一下,如果人类诞生没多久,寒武意识就现人类具备其他物种都不具备的智慧,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人类的危险评估值就已经超过了警戒线,寒武意识想要做点什么了。按照这个思路思考,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了,人类历史上很多神话传说推崇的救世神,都跟人类遭遇大灾难密不可分,国外有什么大洪水、诺亚方舟,中国有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造人,如果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呢?如果这些灾难都是寒武意识在对人类动大清洗呢?盘古开天辟地,是为了消灭寒武意识释放的毒气,女娲补天,是为了填补臭氧空洞,如果这么理解,所有的神话和救世神,其实都是寒武意识想要毁灭人类,而人类中的变异人反抗!”
丛夏倒吸一口凉气,突然觉得他所处的世界,并非现实,那些他从小耳熟能详的神话,有可能只是在隐喻他现在所处的末世地狱,这让他如何接受?越是接近真相,他反而越是恐惧,他们的对话,简直就是在“泄露天机”。
庄尧沉声道:“那么,所谓古代的智者和神,都是进化到了登峰造极程度的变异人。”
江赢点点头:“这就是我最终的猜测。那些撒播基因的人,都是变异人,智慧超群的贤者是脑域进化人,拥有神力的是自然力进化人,女娲说不定就是个土自然力进化人,水神共工是水自然力进化人,山海经里记载的妖兽怪物,其实都是变异动物!”
庄尧突然激动起来:“那么这些强大的变异人自杀的原因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这一刻,就连庄尧都禁不住颤抖起来,接近人类最隐秘的秘密,竟是如此让人惶恐和兴奋:“是为了,降低人类的危险评估值吗!”
孙先生长叹一声:“除此之外,那些拥有神力的人还有什么理由自杀?为了让人类得以繁衍,为了让寒武意识停止对人类的大清洗,他们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人类的危险评估值降到警戒以下,而他们,就是致使评估值超标的原因,只有他们死了,寒武意识才会沉睡……如果这就是事情的真相,那我……我们,我们的远古基因被唤醒的原因是什么?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三个脑域进化人不知道思考到了什么,各个脸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丛夏也在懵懂中捕捉到了一些,却让他更加迷茫,单鸣不停地抽烟,眉头紧锁。
丛夏问道:“那五色石呢?五色石是什么?”
江赢道:“你已经猜到了吧,五色石是女娲用来补天的东西,世界万物皆由五行而生,其实女娲是用五行能量‘织’了个天,把庞大的能量汇入五色石,去填补臭氧层被撕裂的巨大空洞。那唯一剩下的五色石,传说她留在了天台山,五色石是天地间最适宜承载五行能量的石头。”
丛夏追问道:“那壁画是什么意思?张天师取走了五色石?”
孙先生道:“他取走五色石,必然是为了救世。东汉时期的瘟疫、天灾,你们能想到什么?”
“寒武意识。”
孙先生点点头:“那分明是寒武意识距远古之后的再一次苏醒,比起远古神众和现代人类,东汉时期的人威胁显然不那么大。但是,那个时期依然出现了很多远古基因觉醒的人,比如张道陵,他参透了寒武之谜,意图救世,所以他想到了上一次寒武意识苏醒时,女娲用来救世的五色石,所以他去寻找五色石。”
江赢笑道:“老师分析得很好,张天师恐怕就是一个进化程度很高的脑域进化人,他知道这些秘密,但力量微薄,想借助神力,最终,他成功了,一场瘟疫让世界人口少了大半,张道陵也消失了,寒武意识又降低了对人类的评估,停止了大清洗。”
庄尧道:“传说张道陵最后飞升了,难道他也自杀了?”
江赢摇头:“这个地宫有张道陵居住过的痕迹,他应该是在此隐居了多年。传说张道陵飞升之前,把毕生所学放入一件宝器,宝器起初被张角所得,张角不过习得皮毛,就创立黄巾教,在东汉末年搅得汉廷不得安宁,张角死后,宝器不知所踪,有传闻宝器流去了西域,那件宝器,一定就是五色石。跟远古神众一样,张道陵也明白,只要人类生生不息,寒武意识早晚会卷土重来,为了庇佑后代子孙,张道陵把他知晓的末世的秘密和他生平所学放入了五色石,五色石,便是阻止这场灾难的关键。”
听到这里,丛夏已经可以肯定,如果五色石真的存在,那么无疑就是他身上的古玉。想着江赢惦记的东西就近在自己身上,丛夏开始紧张得直冒汗。
庄尧不动声色:“除了壁画和一些传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五色石真的存在,于其寻觅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的命保住,还能度过这次的大清洗吧。”
丛夏脑中灵光一现,庄尧的一句话,突然让他抓住了刚才模糊的焦点,他看着庄尧,颤声道:“难道,只有超出寒武意识评估值的人类都死光了,灾难才会停止?”
庄尧嘲弄地一笑:“按照历史上的两次经验,不正是如此吗。超出寒武意识评估值的人类,末世前,是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人类,现在没了,末世后,就是我们,这些变异了的人类。”
丛夏顿时透出一身冷汗,如果真是如此,所有变异人和过于强大的变异动物,都该死绝,才能让世界恢复平静。他们这么拼命收集傀儡玉,天真地以为只要想办法把傀儡玉释放的能量都屏蔽了,就能阻止人类和动植物继续进化,可他们显然错了。
那么他们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伟大,原意为种族繁衍而牺牲自己。至少如果他们早知道这点,很多人绝不会一次次去冒死抢夺傀儡玉,尤其是那些厉害的变异人,他们何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稳地度过余生?反正拼命也是死,不拼命也是死,有几个人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下,还能保持无私的情操?丛夏自问自己做不到。他和他珍惜的人出生入死,承受数不清的恐惧和伤痛折磨,是为了能够结束灾难,和同胞齐心协力重建家园,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不是为了毁灭后换取普通人在这个多灾多难的星球上苟延残喘!
这个结果,他无法接受!
其他人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单鸣把烟狠狠踩熄了:“真是这样,我们还来这里折腾个屁?老子有吃有喝,跑到这里来送死,不是为了他妈的牺牲自己拯救全人类!”
丛夏握紧拳头:“我确实曾奢望拯救世界,也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如果一开始就注定没有我们的活路,那我……我宁愿回家。”他并不高尚,追根究底他只是个获得了异能的普通人,如果真相是如此残忍,他只想带着所有人离开,开开心心地过几年,死的时候也不会太遗憾。
如果这件事暴露了,绝大多数人都会瞬间失去斗志。
可是,他不服啊,拥有强大的脑力、武力的进化人,明明是最能适应这个新时代的人种,为什么要成为牺牲品?快三年了,他们挣扎、反抗,只因心中有无限希望,眼看他们就要把傀儡玉收集齐了,这个时候放弃,谁甘心?
江赢冷笑:“当然,要我牺牲自己,就为了让那些没用的普通人活下去?简直可笑。所以我要找到五色石,五色石如果为我所用,我一定能活下去。”他变形的脸上尽是自负。
丛夏心道,张天师不仅知道寒武意识的秘密,甚至能利用寒武能量帮助人类进化、制造和改造工具,张天师对寒武意识的了解,远比他们高深得多,江赢说得对,五色石,也就是古玉,确实是用来帮助人类的。张天师一定是预料到了后世的灾难,在有生之年留下五色石,帮助他们对抗寒武意识,光凭这一点,他们也不能轻易放弃。
只是,有一点他很不解,他问道:“如果远古时期,寒武意识苏醒,是因为那些拥有神力的变异人,现在是因为人类拥有高科技,那么东汉时期寒武意识难是因为什么?东汉时期的人类,科技水平还很低下。”
庄尧道:“因为检测到了人类的智慧吧。两千年前的人类自然不能和现在比,但如果跟当时的其他物种相比呢?如果比较人类的进化速度呢?要知道蟑螂百万年后还是蟑螂,而人类已经从凿木取火到飞上太空了,人类的进化比任何一种物种都可怕。寒武意识检测的标准是平衡,各种意义上的,人类在东汉时期已经熟练运用和制造工具、建立社会制度、普及文字和艺术、圈养家禽、改造自然,有什么物种能做到。”
丛夏自嘲道:“蟑螂活了几亿年,也没见寒武意识把它们灭绝。”
“这就是进化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