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逢春之二 (第2/2页)
“尧予君还有何赐教?”
山风卷起松树的清味,撩起沈依望一丝不乱的发丝。
“既然花蘅君一意孤行,本君身为外人也无甚可说。就此别过,打扰令尊了。”沈依望的话音落下,转瞬间,人已离去,只余浅草被碾压过的浅痕。
夏木辰低低叹了口气:“阴晴不定,难得伺候。”
入夜后,夏木辰来到山间小屋,躺在竹床上望着月色,想起一千古绝句:明月夜,短松冈。品味片刻,又思及他的母亲从未来看过自己的父亲,心底泛起不可言说的痛。
沙沙、沙沙……松涛在夜色中作响。松海山的山脚设下迷阵,遮蔽凡人,将此山隐匿于红尘间,故而山林人迹罕至,几乎超然于世外了。
今夜的松涛声格外响亮。黑暗里,夏木辰沉睡的容颜温柔。褪去了张扬嬉笑的面容,虽说温润,亦显得有几分清冷。
沙沙……
夏木辰陡然睁眼。
沙沙……
月光照进小屋,竹床上已空无一人。本该沉睡的紫衣于暗夜中穿梭于明月松间照的松林,掠过层层松树,来到了刚刚扫过的墓碑前。
墓前插了一枝松,一名男子覆一银色面具,正等候在此地。早晨满山的松鼠精如今不见踪影,不知是歇息了,还是被不速之客吓得躲起来了。它们年年到头难得见到生人,很胆小。今天一天来了两个生人,不怕才是奇怪。
男子气度不凡,但不同于成文君靠衣装彰显身份,也不似沈依望凭借一张铁面呵退众人。哪怕是眼神不佳之人,也能一眼看出此人周身气势磅礴,有着上位者掌握生杀予夺的运筹帷幄。然而年轻的身形,却又压抑了他的霸气,烘托出神秘感来。男子开口,嗓音听来有几分悠然:“幸会,幸会。花蘅君风采依旧。”
夏木辰短促地笑了一声:“齐公子,又见面了,近来可安好?”
“思君心切,如何算得上好。”齐公子玩笑道,“花蘅君,转眼你我暌违多年,今日一见,可算解了我的相思之苦。”
男子的声音无意识地带着蛊惑的意味,如同深渊里的紫渊花摇曳盛放,带着致命的美。
夏木辰哂笑不语。
齐公子道:“您难得主动找我,我实在受宠若惊。您找我,想必是为了那凡间的……一座什么城罢。”
夏木辰提示道:“芜城。”
“芜城业已荒凉许久,若不是出了鬼怪作祟之事,只怕天界至今都注意不到这座小城。”齐公子淡淡道,“不过,听闻花蘅君前去平乱,我手下一得力干将自作主张,只身前往相助,不知花蘅君是否因此事困扰?”
夏木辰了然,道:“原来那位高人竟是出于鬼界,难怪有操纵怨灵的力量。但我心存疑,只因那黑雾、怨灵,不该出现在芜城这座荒废许久、并无战火的城里。我想知道,你鬼界鬼兵近日可干过……屠城这一勾当?”
齐公子面具下的瞳孔瞬间剧烈收缩,像是惊疑不定。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恚然道:
“竟有如此大事,简直闻所未闻!我这便回鬼界探听一番。”说罢,话音一顿,一转,泛着冷光的面具遮掩下的容颜看不真切。
“游丝飞絮、春和景明,正是故人重逢好时节,想必花蘅君的故人,择日便会与您相见。”
不等夏木辰回答,齐公子右手翻覆两下,一块黑玉雕琢的玉符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这枚玉符,内里凝了一滴血。”齐公子道,“当初花蘅君执意不收,我莫可奈何。然而,到如今,纷乱四起,殊无宁日,还望花蘅君收下。我若抽不开身,欢您亲自造访鬼界。”
“另外,我的时间不多,仅等您……数日。数日以后,万事难说了……”
夏木辰勾手,玉符从齐公子手中飞出,轻盈地落入他的掌心。他翻看片刻,对齐公子点头道:“似乎是块好玉。若得闲暇,我定会前去造访。”说罢,将玉符隐了去。
齐公子笑了一声:“还是先想想怎么瞒过天界吧,花蘅君。”
夏木辰如有感应,回首望去,只见万丈松海怒浪翻腾,不同于沐浴在太阳的光辉下,此刻的松海隐没在月光中,显出苍翠的遒劲的幽深之美。再一转身,齐公子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