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繁花之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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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裂起,已逾数载。
这数载光阴里,神明的法力几乎尽丧。凡人多半不再信奉天神,天神便也没有了功德。神龛被遗弃,香火已断绝,令众神无比惋惜的是:那些有成神资历的修道人不再修炼,转而重入凡尘,妄想助世人度过劫难。虽然无用,却可歌可泣。纵使狂风折断了希望的风帆,岸还在。哪怕错乱的四季凋零了美丽的花朵,总有新的芬芳怒放。一次次洪水闪电,未能劈灭凡人,他们依然汲汲以求地从一座山迁至另一座山,在废墟上建立新的家园。他们靠自己,不断寻找出路。
虽说凡人不再信奉神明,可夏木辰的神力依然充沛。除了夏木辰不是一个“纯粹”的神明外,还有一个原因。
相传花蘅君在还未成神时游历红尘,经过一战火纷飞的国度。楼船夜雪铁马秋风,遍地饿殍,江河中飘荡着浮木,原本澄碧的水波一片漆黑。人民满面尘灰,红艳的花朵不再芬芳,枯萎在了狼烟烽火中,青山不再碧绿,凄凉地笼罩在薄雾浓云下。旌旗蔽空,遮蔽了所有鲜艳的颜色。
这是战争的常态,可花蘅君望着满目疮痍,多情的眼眸流下了一滴眼泪。那时他还年少,却已经有了神佛的悲悯。花蘅君喃喃道:“是处红衰翠减,怎不叹苒苒物华休……”多年后,这颗眼泪落在的土地上,战争早已停歇,已繁花似锦。当然不止夏木辰一神,真正悲悯的神,百姓不记得,土地也会记得,苍天也会记得。
站在滚滚烈风中,一连串乐音自江逐手中拨出。待乐音终止时,江逐从容地抹去唇边一丝猩红。
聂锦忍不住道:“不要逞强了!渡不了它们,本将便镇压它们!”话音落下,身后的鬼将立刻齐声一喝,以示豪气。
江逐抬起手,厉声道:“万万不可。”
聂锦“唉”了一声,看向江逐冷峻的侧脸:“我懂。现在怨灵太多了,光镇压没有啥用,还是得渡,是罢?”
江逐缓缓放下手,只道:“多谢。”
聂锦正欲再言,却见一众天兵乘着祥云来到了这风口浪尖上。为首的分别是夏木辰、什枝,和一位素未谋面的神官。
聂锦面部稍冷了下来,淡淡一礼,道:“花蘅君。”
夏木辰垂眸道:“白马将军……还有江大人,久违了。”
天兵与鬼将一齐站在悬崖上。此地因地崩山摧而形成了诡谲的地形,不知又埋葬了多少生灵。
江逐向夏木辰轻轻一瞥,尔后将目光投向远处。
夏木辰身侧的神官上前肃然道:“多谢鬼界相助,替我等渡魂。”
江逐的面容萧萧,遥望山河:“神君何必执着神鬼之分,如今世事沧桑,鬼界渡魂实乃渡己,算不得帮你天界。”
那名神君有些讪然,却是无言以对。聂锦扫过夏木辰和江逐,适时对江逐道:“既然无事,我们即刻回鬼界罢。”
江逐沉默地转身。正在此刻,方才不语的夏木辰却叫住了江逐。
“江逐。”
……
“别等了。”
如果目光是风景,那么夏木辰的目光则是笼罩旷野的暮色,朦胧又明亮的双眸淌下两行清泪。聂锦惊讶地回头一望。这一望,自认为已百炼成钢的心出乎意料地“咯噔”一下。什枝亦被骇住,搀扶的手半晌没有伸出去。他们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却谁也无处形容。
在风急天高的此刻,聂锦不由显得突兀地忆起繁芜年岁里的琐事。江逐在凡间出了事,被鬼王关进了地宫,幸得大将军求情,这才被放了出来。江逐出狱以后,数次远离黄泉、就地渡魂,渡完魂后,却不引魂魄进入鬼门或通向光路,那么魂魄都到哪里去了呢?他曾发出过疑问,江逐不睬,他便向大将军禀报,大将军却气定神闲,只道一句“安心”,并道此事不必惊动鬼王。然而,每次渡魂——至少在聂锦知道的范围内,江逐总能碰见夏木辰。两人相顾无言。
天青色的神袍宽阔,黑发如雾如风,夏木辰凝望江逐一动不动的背影,望了许久。终究,眼帘垂落,眼睫阻隔千山万水,再也不看一眼山河风光。
许久,风里才传来一声回音:“……如你所愿。”
江逐向后投去一眼,只见得天兵离去的白影,那抹天青色恍若被白帆拥护的青云,远去,消失在了遥远的天边。
当年落羽君的羽化只是阻止了海水倒灌,却无法阻止天庭一天暗沉过一天。凡世的雷霆、闪电、暴雨日与剧增,鬼界上空终日黑气缭绕,哪怕鬼界住的都是鬼,也不堪重负呐!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位有占卜之力的星君近日为三界带来了致命一击:最后一刻,要到了。
遥想千万年前,天界众神各显神通,到如今满怀萧瑟,死的死,伤的伤,法力散失的散失——前几日,玄明君率领玄明殿诸神抵御闪电,不幸羽化了。熙谐君力填沟壑,令喷薄的岩浆止息,终力不能支,化作萤火飘散在了天空中。前洛神殿首席侍神珠丹身负重伤,自知无救,遂自投汪洋,愿用尽残余的神魄永恒守护凡世的海域。炘神殿首席侍神高赤羽化,瑶神殿首席侍神简栀羽化,各神殿内仙君死伤惨重,大小神君中只剩下花蘅君、尧予君等不到十位神君堪可独当一面。大多数,已经与凡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鬼界的情况亦不佳。十将军战死四将,其中包括青霜将军,长老纷纷被反噬重伤,怨灵暴涨,已经快控制不住它们。碧水与澄江的水不知为何逐渐地漆黑,黄泉眼看就要崩溃!
至于凡间,更不提了。放眼望去,土地疮痍,大片大片的空无一人。
今日,夏木辰得到片刻的喘息,去了音仙子那儿。天裂之后,音仙子的仙音殿一直寂寥无人,古琴、玉箫、箜篌、琵琶、笙钟,人间哪得几回闻的仙乐竟无人问津了。夏木辰来到时,音仙子并未觉得意外:“如今有雅兴来这儿的,只有花蘅君了。”
夏木辰轻轻地笑:“许久没有听到音仙子的乐音了。现在不听,以后或许再也没机会听了。”
音仙子惨然道:“是啊。谁知灾难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来临呢。”
偌大的仙音殿,晶莹剔透的琉璃瓦被繁茂的绿萝爬满,天色暗沉,琉璃瓦反射不出什么光亮,瞧上去只更显沉寂、荒凉。音仙子一身轻纱,步伐轻盈地跳起舞来。随着她的舞步,各式各样的乐器自仙音殿的四面八方飞来,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围绕于音仙子的身旁。音仙子的轻纱拂过古琴,古琴的弦被拨响;飘过琵琶,琵琶奏出美妙的乐章;气流吹过玉箫流过玉笛,它们也随之歌唱。如痴如醉的乐音抚慰了夏木辰疲惫的心,音仙子也找到了黑暗时光里的乐趣。
一曲毕,夏木辰赞道:“这些音符仿若凝结成沙砾里的珍珠、干旱时的雨露,让我流连着不愿离去了。”
音仙子飘然落地,柔婉一笑。夏木辰走上前去,伸出手拨了拨悬浮在空中的乐器,无不怀念道:“本君很久不曾碰过乐器。”
“花蘅君何不借这个机会演奏一番?”音仙子以袖掩唇,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我很期待花蘅君的演奏呢。”
夏木辰欣然道:“好啊。只是,仙子不要嫌弃在下班门弄斧才好。”
“这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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