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逢事 第十七章 恩绝 (第2/2页)
齐大非偶,果然如此。
“掌中珍已经做好了,后日世子到仁心堂来拿吧。母亲的手札是她留给我的念想,我不会给任何人,若谁要来拿,我宁愿毁了。”负气的话因疲倦的语气而毫无震慑,“世子,我们和离吧,好不好?”
她说完,看向他,目光染上了一层恳求。
薛镇神色一黯,情绪转瞬而逝。
他有很多话想问她,想告诉她,唐瑛的,陈国的,他父兄的。
可百转回肠到最后,他不过只说了一个字:
“好。”
三年未有其实的婚姻,在李娇儿熟悉的环境中,在李娇儿不熟悉的血腥气中,断在了这个“好”字上。
李娇儿没有遂心的开心,连酒窝都浅了很多,放开云团,整衣蹲身一礼:“今日救命之恩,谢过世子了。后天我在仁心堂,等着世子的和离书。”
说罢,她和云团互相搀扶着,在只剩一线的夕阳余晖中,穿过小巷,往家去了。
薛镇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很想说:我送你回仁心堂。
可只是一个念头而已,薛镇再也忍不住,背身扶着墙,搜肠刮肚地只想吐。
空气中有血腥味儿,又重,还混着李娇儿身上特有的木香气息。
就因为又想起了唐瑛,想起了父兄,这些气味对他而言,比死都难受。
他今天没胃口,只吃了半块点心,喝了一肚子茶水,因此反上来的只有水,和陈腐茶味。
恶心得薛镇现在就想回家,把那些茶叶都扔了。
真是够了。
薛镇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尤其不想让李娇儿听见。
他很想对着李娇儿的背影说:“我现在就把和离书给你。”
如此,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今后,生死之事,再无相关。
偏偏,他不想,不愿,不甘心。
有褐衣人见状,立刻过来给他顺着背,怪道:“世子?要不要属下去找大夫?”
“不用。”薛镇推开他。
巷子两头,都有被褐衣人拦住的百姓,正伸头伸脑地往这边看。
只有李娇儿,离开的身影都很决绝,不肯回头。
“回营,我要亲审那个探子。”
“是!”
累极的李娇儿确实听到了身后异样的声音,可她再不想关心了。
云团搀扶着她,腿还软,眼眶也是红的,回头看了一眼,对她道:“小姐,世子好像病了。”
李娇儿只看着前面,反问道:“与我何干?”
若说方才危难时从天而降的薛镇,与送给她一盒糖的少年身影再次重叠在一处的话,那他后来说的每一个字,每一次沉默,都让李娇儿将藏在心底的影子,从他的身上一点点剥离。
她受够了自己的妄想和软弱,受够了他的冷漠与算计。
你既无心我便休。
我的母亲救了你的祖父,你救了我,李薛二姓,两清了。
李娇儿的步子起初很飘,但当她走到巷口的时候,步履已经稳健下来。
天边只剩一线的天光,残月爬上半空,万古如常,周而复始。
巷子口的褐衣人给她让路。
张望的百姓也退让开,但因为褐衣人与她身上的血,他们看李娇儿的目光有畏惧,少了往日的亲近。
李娇儿不去看他们。
明日来时,她再无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