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章（4） (第2/2页)

无名街巷中，一群黑色阴影沿着墙根呼哧呼哧地蹒跚着。借着路边微弱的光芒，隐约能看出那是一群少年，只不过个个身体沉重，嘴唇青紫，面皮一张张似是被泡得水肿，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惨白。其中一个人，披着朱红华服，呼吸声格外粗重，像是压抑着怒气。

“该死的——混账！”红衣少年猛地把腰间的折扇摔在地上，“我张博洋这辈子——从未受过这种屈辱！”他整个人冲冠眦裂，唇色青白，五官狰狞，说是从地狱闯出的恶鬼也不为过。

“那该死的臭贱婢！被我抓到……定要她受尽折磨！游街示众！那臭小子……那混蛋！我要将他剥皮抽筋！五马分尸！！”张博洋高声咒骂，仿佛要说尽天底下最恶毒的语言，“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哦……？”

冷淡的声音从黑暗尽头幽幽地飘出。

所有人的脸登时惨白得毫无血色。

张博洋虎躯一震，指尖和腿肚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黑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年，肤色雪白，唇色殷红。腰间的银链随着步伐的移动摇曳敲击，叮当作响，甚是好听，但在他们听来，却像是地狱招魂。

他们是嚣张跋扈，他们是狂妄自傲，可他们又不傻。

能够轻松秒杀他们的人在夜间独自一人找上门来，傻子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却被另外一端的黑暗吞噬，前方不断传来沉重的闷哼与倒地声，跑在后面的人又是硬生生停了下来，转头一看，少年仍在缓步前进。三四个人面面相顾，瞬息之间就爆发出绚烂的魔法向少年席卷而去，巨大的轰鸣声后，沙尘四漫，扬尘渐渐散去之后，只看见黑发少年皱着眉挥了挥面前的尘土，竟是分毫未伤。

“所以……被你抓到之后呢？”少年微抬眼睑，清冷的声线穿透沉寂的黑夜。

他的视线穿过数十人与张博洋对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瞳仁流动着暗红色的光泽。

“受尽折磨，游街示众，剥皮抽筋，五马分尸……”他每说一句，每走一步，都有两三个人无视重力倒飞出去砸在墙壁上，然后鼻青脸肿地昏倒在地上。张博洋身体一僵。

“不得好死？”他站在张博洋的面前，俊美的脸上满是轻蔑的讥诮。

张博洋的血液都冻结了。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心蹿到头顶，强烈的恶寒在他体内爆炸开来。

糟糕，好像会死。

这是他在一瞬间唯一想到的话。

下一秒，他连滚带爬，夺命逃跑。

再下一秒，他趴在了地上。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那砸中了他后背的东西，不过是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石头，但是张博洋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什么，他连忙爬起来，却被少年一脚踹翻。

少年一脚踩住张博洋的右手臂，歪了歪头：“是这只手吧，拿了那块肮脏的石头。”

没错，那块石头。那块张博洋当初想用来砸西珀莉后背，却被夜归鹿抓住的那块石头。

“你有毛病啊你！”张博洋疼得目眦尽裂，他仿佛还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我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而且我不是没砸到她吗？你这个疯子——！”

“你在说什么蠢话呢？”少年睁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还记得那块石头在他掌心留下的火辣的疼痛感，那种尖锐的东西要是砸在少女娇嫩的皮肤上，不只是淤青红肿，破皮流血都是可能的，而少女白皙光洁的后背，甚至还有可能留疤。

“我那么仔细保护着的稀世珍宝……”少年的喉头压抑着雷霆万钧般的怒吼，“而你，居然敢伤害她！”

巨大的压迫感黑潮般扑面而来，强烈的威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胶着，铺天盖地的无声尖啸像凄魂烈鬼汹涌闯入张博洋的脑海，把他的精神捣得一团糟。他只觉得滔天的怒意疯狂冲刷着脆弱的脑海，灵魂像是被撕裂一样疼痛无比。他精神混沌意识恍惚之际，看见少年右手一挥，一柄黑色长剑在半空之中凝聚成形，少年一把握住，劈头下刺！

庞杂的轰鸣声在耳边爆炸，耳鸣阵阵回响，意识却在那一刻无比清醒。

冷汗在额头与背后倏然爆发，浸湿了整件衣衫。张博洋僵硬地转过头，看见黑色剑刃硬生生一半没入地下，周围土石在一瞬间化为齑粉。张博洋是贵族子弟，平日里哪受过这种委屈，这种阵仗更是见都没见过，当下抖了两下，便痛哭流涕，泪流不止了。

“哭什么哭，又没把剑刺穿你的心脏。”少年哑声道，言语间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呜呜呜呜……”张博洋涕泗横流，也只能使劲憋着。“我不会杀你的，但你给我记住，彻彻底底给我打消关于她的主意，不然，就不是现在断一条胳膊这么简单的事了。你要是想找我报仇也可以，只要……”少年蹲下身，将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凑到张博洋面前，冷笑，“你不怕启洋张氏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就好了。”

张博洋浑身打了个寒颤。毫无道理地，他知道了少年说的是实话。

他呜呜呜地点点头，又呜呜呜地猛摇头，他着急地看向少年，鼻涕泡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啧……知道了，脏死了。”少年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一把把剑拔出击昏了张博洋。

黑夜再一次陷入了沉寂，清冷的月辉下只看见少年垂着黑剑，孤独修长的身影。

长久的平静之后，少年猛地把黑剑扔在地上，剧烈的撞击在黑暗中爆出激烈的火花。

“糟糕透了。”少年低着头，长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无声的叹息之后，满身戾气的少年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里。不一会儿，那柄黑剑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