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 天枳 (第2/2页)
“守拙者,拒战而力弱,是为最低品也。”
林炫笑了,果然又是童童在打趣他。
童童却正色道:“但在臣心中,守拙才是最高品。守拙二字贵在‘守’。守拙者拒战,乃因‘战’有悖其道。为守护原则而甘为九品,在我看来,这才是至仁至勇之人所为。”
看童童不似在玩笑,林炫用心思索了一番,细品之下他的话竟颇有几分道理。
“但,殿下之所以力弱,怕是因为尚不知自己的战场在哪,敌人又是谁。”
没等林炫想明白,童童又换了一个话题:“炫殿下可知最近陛下都在忙什么?”
“最近我也很少见到皇兄,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童童喝了一口新泡好的菊花茶,慢悠悠地说道:“陛下每日来翰林院藏典阁,已有近三个月。”
林炫知道,皇后失踪后,他皇兄虽也按时上朝、照常理政,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笑了。林炫又何尝不想为哥哥分忧?但实际上他却连他每日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都不清楚。想到这里,林炫不禁心中更加忧愁。
“大概一炷香之后,陛下会经过这座花园的门口。”童童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我有一个好办法,能让殿下为国分忧。”
林炫猛然抬头,期待着童童的答案。
“明年春天殿下行完成年礼后,即刻出使罗斯国。”
林炫重新低下头,盯着面前的残棋和他自己摘来的苦橘。也许正如童童所说,他这样做确实可以为哥哥分忧,但除此之外,他心中还有一事。这件事是他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秘密,虽然时常令他羞耻万分,但每当他见到那个人,他强烈的感情便会逃脱他的掌控,为他带来压倒一切的快乐……
“若殿下顾虑的是此次陛下选妃之事,其实大可不必。”童童像是在故意拖慢时间似的慢慢喝了一口茶,“张家小姐现在并无入主后宫之相。”
林炫面颊发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炫殿下你与碧华小姐,如今还没有阴阳和合之运。根据臣对天象的观测,近期有星孛入于北斗,正是白虹贯日之时。如果殿下向北而行,不仅能兴旺国运,也有望改变自己的命数,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我去。”林炫不想再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了,他要做正确的事,“但……”
“不必担心,殿下只需点头即可,剩下的事我来处理。”童童一边说话,一边起身朝花园门口走去。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林炫知道那是他哥哥林煜。
一炷香过后童童回来了,他在林炫对面坐定,脸上挂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如何?”
“殿下成年礼成后,即可出使罗斯。”
林炫感觉自己虽然推倒了挡在他眼前的一面墙,但墙的另一面是什么,他却茫然无知。
“我也会同去。”童童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一个期待出去玩的稚童。
林炫这才想起大名鼎鼎的童童学士也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禁粲然一笑。虽然他还不知道在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但无论多远的路、多高的山,只要他心存向往,便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童童从桌上拿起一只橘子说道,“世人都说它苦,却不知它比香甜可口的橘子更加珍贵。”
林炫知道童童又在故意卖关子,于是像往常一样等着他说下去。
“这橘子名为天枳,是一种极其稀有的药材。世人碌碌,只知其苦,不知其妙。就算我将它种于路边,他们也不屑于采摘。但懂得它好处的人,将它与雪莲一同入药,却可起到起死回生之效。”
“想不到我无心摘来的橘子,竟是你种下的。”林炫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你可是说,你我既是苦橘,也是天枳,更是彼此的知遇之人?”
“殿下作何解释皆可。”童童轻轻一笑,“我只等春来黄花盖野田,此去白马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