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见证 (第2/2页)
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一切都不会脱离预料,而他也已经安排好一切。无论会发生什么。
身下的榻榻米已经被阴湿,两个人就坐在相对最干爽的角落里,肩膀挨着肩膀的坐着入睡。
孩子外貌的太宰治只是闭着眼睛,实际上并没有陷入睡眠,倒是外貌年龄看起来更大的藤丸立夏睡得黑沉,夜半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响也没能将他惊起。
‘立夏……’巴巴托斯。
草莓奶油色的魔神,在黑夜里有着白雪一样的颜色,十分醒目的触摸上人类少年。
‘立夏?’西迪。
足触搭在他的肩上,他的脊背上,和柔软的发顶。
‘睡着啦。’马尔巴士。
‘睡着啦。’赛共。
魔神呓语着,像低喃了来自远古的迷梦,梦里是淌着蜜和奶的应许之地,死亡天使与人类圣人的传说。
这是一首适于睡眠的诗,讲述了遥远以前的人类,为爱而死。
魔神不懂得人类的摇篮曲,只觉得舒缓的语调令人想要休憩,只要这样……再一起等待三千年也没有关系。
‘做个不坏的梦。’盖提亚。
[祂]拖拽着,将人类少年覆没的同时调整好更舒适的姿势,令他干燥而清爽的沉睡着。
第二天。
雨停后的空气清新,天空一反昨日的怒晴着,太阳是天上不朽的光。
京极屋的妈妈桑今天也很有精神,心情看起来格外的好,据说是昨天蕨姬与新客人的初见还算顺利,之后会获得后续一大笔不菲的钱财。
她甚至亲自教授刚来京极屋的年轻游女唱了一段和歌,还插了花。
对立夏罕见笑得灿烂。
当然――该跑的腿一样也不能少,立夏看着啃咬和果子的太宰一阵丧气,缩水也有缩水的好处。
大多数的成人都不忍心太过分的去难为一个孩子,这也令立夏可以放心让太宰治一个人呆在京极屋的原因。
诚然,他知道太宰治并非真正的小孩子,而在稚嫩的外表下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手拿剧本一样可以轻易看到、思考到立夏会忽略的地方。
但那仍然是另一角度上的‘稚嫩’,小孩子的身体力量总会相对不足,在体力上和成人有着极大的差距。
以及,立夏不知道在这位‘太宰治’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令一个人与年少时代有着如此巨大的差距。
从还在挣扎,到毫无指望,那是种仿佛已然达成一切,进而毫无指望的虚无。
什么也没有,空旷的可怕。
立夏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流落在这个时代,将永远被困在这段历史里,也不在意自己缩水的外貌,将去往何方。
甚至没法去问,去探究……如果去深究,他可能会在第二天发现太宰治不辞而别也说不定。
立夏摇摇头,将这些嘈杂的想法剔除,只是向太宰治温和的笑着,亲近又不失尊重的半蹲下,用手肘碰了下对方的手臂。
“那么!我先去跑腿……啊哈哈。”立夏苦兮兮的干笑两声,“会快一点回来的。”
现在是白天,蕨姬花魁还在休息。
立夏轻手轻脚的跑出京极屋……被对方发现的话大概又要抱怨了。
‘你到底是我的侍从,还是那家伙的!’
蕨姬对京极屋的妈妈桑并不尊重,或许像妓夫太郎提到过的,为什么要‘爱’食物。
但立夏不是。
在他的眼里,京极屋的妈妈桑更像是这个时代,吉原的缩影。
年轻的时候风靡吉原,享受盛名,中年后无法挽留任何东西,被新人取代,成为妈妈桑开一家新的[屋]就是她们最好的命运,还有更多人在血色哀愁里永远沉寂。
所以立夏不去争吵,因为没有意义。
妈妈桑给他的跑腿任务是去时任屋,告知那一家的妈妈桑,时兴的布料已经到货了,她留了两匹给她们家的花魁鲤夏。
立夏对这件事是从另一个角度了解到的,他要更早一点听到风声,当时蕨姬发了好大的火,连屋子里的花瓶都砸了。
吉原的各个[屋]之间确实存在竞争关系,可也有远近之分,京极屋的老板娘和时任屋的老板娘,在年轻的时候都是一家下的艺妓。更年幼的时候,甚至是同一位花魁手下的‘秃’。
只不过她们的继任者们,关系并不融洽。
“……难为她了。”时任屋的妈妈桑叹了口气,手里摸了摸立夏在车上拿下来的布料,拉车的驴子甩了甩尾巴,对人类非常不屑。
时任屋老板娘犹豫片刻,示意立夏稍微靠近一些,她与此同时压低声音。
向立夏走透风声。
“我们家鲤夏快要卸任了。”她说“赎了身,就要嫁人了,我也相看过,应当会对她体贴。”
立夏愣了片刻,随后理解了对方对他说这话的含义,大概是非常温柔隐晦的在告诉他身后的京极屋……或者说花魁蕨姬。
两家[屋]之间的关系是上一代的维持,她们想过要下一代再继任,就像是花魁继任和更迭一样。
她们一起长大,但鲤夏和蕨姬不是,蕨姬的性格也更傲,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各自有命,强求不来。不如不再扭着,也不必再争。
两匹布。
一匹姜黄,一匹早樱。
都明丽分明,非常好看,时任屋的妈妈桑令下人将布收好,说要给几个还没长大的‘秃’裁一身新衣服,干净的颜色很适合小姑娘。
立夏也说不出原因,只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以至于眼角眉梢都透着漂泊感。
或许,这就是‘见证’的一环。
……他又看了售卖小孩子的‘买卖人’,样貌艳丽的男人身边跟着三个妆容涂抹的非常夸张的小孩。
“……?”立夏。
好怪哦,再看一眼。少年看了一眼又一眼,慢吞的将三个孩子从头打量到脚。
他们之间似乎交流了什么,其中两个人挨了‘买卖人’的铁拳制裁。
但这都不是重点,真正的问题在于――
“那些……是男孩子吧。”立夏噎住。
为什么要穿女士和服!还画这么奇怪的妆!
他看到为首的买卖人,顶着一头银白漂亮的头发自称祭典之神,熟练的与时任屋老板娘搭话。留下三个女装少年呆在原地百无聊赖。
时任屋老板娘一反刚刚的温和,以一副精明的嘴脸与青年展开杀价。
立夏有点点呆的凑过去看热闹,恰好就站在三个少年的一侧。
“喂,你这家伙要干什么!”最漂亮的孩子这样怒吼着,却立刻被时任屋老板娘一把拽了过去。
妈妈桑像是发现黄金,两眼放光的擦掉他脸上的□□和口脂,对他的脸赞口不绝。满意非常。
知道对方真实性别为‘男’的立夏看着这一幕,不禁汗颜。
驴子在一边‘吭哧’一声,似乎在嘲笑人类的愚蠢,立夏摸了摸驴子耳朵。
“请问……有什么事吗。”金发少年看向立夏,他听到了这个人的心音,细微而柔软。
温暖到几乎泣泪,强大又不失柔软。
立夏以一种令两人背后流汗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人不由的都产生一种被看穿的悚然……但最后蓝眼睛的少年微微一笑,没有拆穿任何人。
只是抬手摸了摸我妻善逸扎着的小辫
“要加油啊。”他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