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我来缝吧(第九卷完)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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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察汗浩特城外。
今夏新修建的红教寺庙中,一身白袍的喀尔喀王子超克图,绕过金顶的措钦(大殿),来到拉康(佛堂)前。
蒙古人的新年近在咫尺。
蒙古人崇尚白色,新年又被称为“白节”。
白色也是超克图最爱的颜色,因为这会令他更显得倜傥有仙气。
与年轻的刚刚做父亲的察哈尔林丹汗不同,已过五旬的外喀尔喀大汗素巴第,儿子多得根本认不过来。超克图只是其中之一,他的母亲是父亲众多妃子里默默无闻的一个,但超克图由于出众的容貌和学习佛经的热情,受到父亲的喜爱,在喀尔喀拥有自己的护卫队和土地。
同为成吉思汗的后裔,雄踞漠北的素巴第大汗,原本与统治漠南、自诩血脉正统的林丹汗不太对付,但听说林丹汗敲开了明国互市的大门,又对东边的建州头领努尔哈赤亮出利齿后,深谋远虑的素巴第大汗,决定与林丹汗缓和关系。
他派出自己与林丹汗年纪相仿的儿子超克图,来到察汗浩特,并且投林丹汗所好,声称与先祖信奉黄教不同,超克图是红教的忠实信徒,结识乌思藏红教的多位上师。
谈吐典雅、能把乌思藏教义翻成蒙语的超克图,果然取得了林丹汗的欢心。
林丹汗甚至多次在察哈尔王公贵族们的宴饮上,敲打那些黄教的忠实拥趸们,自己与喀尔喀部落的力量结合起来,足以令红教成为蒙古草原的主流信仰。
此刻,超克图驻足于佛堂阶下,望着僧侣们将佛堂布置成“曼荼罗”。
坛城有好几层,供奉着金刚杵和侍卫们,周遭铺展的红色布垫上,摆满了酥油灯。
白衣的超克图,穿过自佛堂顶端挂下的白色绢幡,来到“曼荼罗”前。
此处的青砖地上,已经摆好了厚厚的羊毡蒲团,在如此寒冬腊月,保证坐在里头的人,不感到朔意刺骨。
超克图扬起那张无论在喀尔喀还是察哈尔,都堪称醒目的英俊的脸。
坛城上那么多的佛,他其实也未必说得清每一个的名字。
他又低下头,盯着那个洁白的蒲团。
他的眼前,出现明日此时的画面。
在殿外弟子的诵经声中,荷卓将会像无数造像上的明妃那样,盘腿坐在金刚身上。
然后,坐到他超克图的身上。
超克图并不介意自己志在必得的女子,会先与别的雄性进行和合仪式。
听说在中原,这是无法容忍的玷辱贞洁之事。大漠深处的标准,与南边王朝的窠臼,本就如两条并不交汇的河流,在各自的哗哗声响里骄傲奔涌。
更何况,智慧灌顶,与俗世意义上的贞洁,全然不同。
荷卓这样俗世的处|女,恰恰要在曼荼罗内,由上师进行庄严的金刚莲花仪式后,那具庸常之身,才会变成佛母或者明妃真身,才能获得与男子进行双修的合格资质。
超克图的嘴角划过一丝讥诮之意。
他庆幸自己尊崇父命改了教派,黄教宗喀巴大师所提倡的“禁欲观想”的教义,才约束不了他。
他更庆幸林丹汗也改了教派,自己才能名正言顺地获得林丹汗的允准,以崇高的名义,在实际上,征服那个傲慢的叶赫女人。
荷卓,她不仅是傲慢,而且简直不可理喻!
她不过是一个陪嫁来的异族的侍女,凭什么对他超克图这样天神一样的男子,说不?
她难道没看清楚,无论是俗世的汗庭,还是佛界的宇宙,女人,永远只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像牲口,像容器,被驯化,被装载。
荷卓如果听话,是不必被使用在明天的仪式上的。她可以在某个黄昏,披着盛装,观赏篝火前的歌舞后,带着羞涩的喜悦,步入王子的毡帐,就像多少关于爱情的长歌中唱诵的那样。
可是她不听话,她给了尊贵的王子冷漠与疏离。
那就让她,来品尝陌生的仪式带给她的惶恐与惊惧,然后再匍匐于王子的足下。
超克图愉悦地畅想着,修长的手指抚过天鹅羽翼般轻柔的白幡。
僧侣们告诉他,白幡是用上好的丝绸缝制而成,来自遥远的中原王朝,好像是,一个叫作南直隶的省,大概相当于,漠北草原的万户。
明国真是富庶而神奇,超克图一面感慨着,一面让白幡滑过自己的面颊。
“仿佛围绕在我与叶赫女子身周的白云……”
超克图刚刚用蒙语吟出一句歌词,就听见身后传来小心翼翼地声音:“超克图台吉,大汗和福晋,请你现下进城。”
超克图放下白幡,优雅地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打马而来的信使只得如实相告:“明国的军人,带,带着可敦嬷嬷,跑了。”
……
察汗浩特,林丹汗宽大的帐殿中。
超克图跨过巨幅的花毯,在向林丹汗行礼之前,先撞上了郑海珠的目光。
归城路上,已经从信使口中将事端听了大半的超克图,对郑海珠,首先还以凛凛的凶狠之意。
随后,他才意识到,这个明国女子的目光,与帐内诸人,很不一样。
面前投来的许多道目光,林丹汗的,是安抚,苏泰的,是躲闪,那个姓马的明国将军的,是严厉,不知为何也会出现在帐中的昂格尔的,是讥笑。
而只有郑海珠,看他超克图,不像在看人,而是像看一块石头,一把野草,随意地扫过,并不准备耗费什么心神来对峙似的。
最先打破静谧的,当然是执掌权柄者。
“超克图,”王座上的林丹汗开口道,“我和福晋昨日回城才知道,荷卓与明国的侍卫,做了夫妻。那位侍卫,是马将军的部下。马将军,你与超克图台吉说吧。”
苏泰福晋翻译后,马祥麟侧过身,盯着目露戾色的蒙古王子,竟然只有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句:“可敦的侍女,已经是我们明国人的媳妇,满将军带着她回南边了。”
“你们,你们怎么敢!荷卓已经是明妃!”超克图听完苏泰的转述,倏地提高了音量。
他虽然在踏进王帐前,就知晓自己要征服的女人,真的就像空行母,不,就像凛冬将至前的黄鹄一样,飞走了,但此时此刻,他的愤怒在于,明国人怎地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一旁捧着红茶碗暖手的昂格尔,却嗤地笑起来。
“超克图台吉,其实此事我早就猜到会发生,”昂格尔大咧咧道,“方才我已向大汗证实,从滦河北来的路途中,荷卓与那个姓满的明国人,就不对劲了。荷卓只有向着满将军时,才不会板起面孔,会和他用我们蒙古话聊天,给他煮奶茶,还穿上他送去的灰鼠皮袍子。要说双修,荷卓是满将军的明妃,才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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