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2/2页)
如果她可以扭转自己的命运,那是不是可以阻止更多?
她身上的气运自己享受不到,却能够影响程家,是不是如果这一世她立住了,没有让刘氏跟程明珠夺走她的气运,那她身边的人也就会跟着好起来?
“我不会再卖掉你。”行进的马车里响起了陈松意的声音,“你已经跟着我了,后面的命运会不一样,你可以跟你的家人一直幸福下去。”
马车里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了一个更小的少女的声音:“嗯!”
陈松意抬眸看向她,小莲一脸信任坚定地与她对视:“我信小姐。”
在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见过像陈松意这样的人。
他们这些太平年间的流浪者、底层人,哪怕没有战争袭来,也有种被命运支配的随波逐流的感觉,但是陈松意没有。
她是能无惧命运的人,所以她说什么,小莲就相信什么。
虽然她不知道小姐隐而未说的那段未来是什么,但她相信,不管是什么,以后都会不一样。
……
轻车简从,他们出城快,在路上也走得很快,天黑的时候已经出了京郊的最后一个镇子。
不过还没到下一个村子,所以今天就在野外住了。
马车停了下来,马也被放了出去,在河边饮水吃草。
风珉的护卫捡了枯枝,又顺手打了兔子,在他们今晚准备停留的地方生起了两堆火。
陈松意带着小莲去了更远的地方洗漱。
回来之后就看到火生好了,锅也架好了,护卫们做起了今天的晚饭。
小莲褪去了身上的迷茫,变得比刚来到陈松意身边的时候活泼了些。
看到他们做饭忙,她卷起了袖子,对陈松意说道:“小姐,我过去帮忙。”
陈松意点了头,见到在人群外,风珉正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拿着一把匕首在削一根树枝。
他们从出城就一路急行,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交谈,陈松意想了想,朝他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的另一块石头上坐下。
风珉头也不抬,依旧专注在手上削着的树枝上:“先前你在马车里给她看相?你会这个?”
推演术不属于看相,不过陈松意没有刻意去解释,而是调整了一下裙子,好让自己起身的时候不易踩到,然后说道:“略知一二吧。”
风珉听着她清淡的语气,又想起出发之前她观天演算的画面,忽然来了点兴致。
他放下手中的小刀,说道:“给我看看?”
风珉难得对一个人产生好奇,更没有想到一天接触下来,他会觉得陈松意身上的谜越来越多。
两人坐在离火堆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燃烧的火焰映在他们的脸上,并不热。
风三少见面前的少女认真地看着自己,原本想问她要不要自己也取个数,又觉得这样说有一直在旁边刻意偷听她们的嫌疑。
还没想好,陈松意就开口了。
她没有需要他取数,甚至没有推演,就直接说道:“你生在王侯之家,顶上有两个姐姐,是唯一的儿子。你跟你的母亲、两个姐姐关系都很好,跟你的父亲却是见面就吵,互相看不惯。他希望你走科举这条路,可是你却尚武,你表面上用的是刀,实际上擅长的却是枪。”
听前面那些畿中所有人都知道的消息,风珉还不大在意。
唯独听到最后一句,他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的,长卿告诉你的?”
陈松意摇了摇头,又继续道:“两年后你会跟你父亲彻底闹翻,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入北军,而是瞒着家里去了边关,隐姓埋名,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一路靠着战功晋升,成为了厉王麾下最强的先锋。”
听到这里,风珉收起了脸上的一点笑意。
厉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太子的亲叔叔,他镇守边关,是大齐跟蛮夷之间的一道防线。
他很年轻,二十一岁就已经成了整个大齐朝的武将可望而不可及的神话。
现在二十三岁,锋芒更劲。
风珉的父亲也掌握兵权,风家是不应该靠近厉王的。
但是如果问风珉他要从军,想要入哪一支军队,那必然是厉王麾下。
成为他麾下的士兵,追随他,跟他再次封狼居胥,这是每一个年轻人的梦想。
可是看先帝给他的封号——厉王,就知道这是个危险人物,所有想要明哲保身的人都不应该靠近他。
他是一把利刃,是他们大齐最锋利的一把刀,只要他还在边关,蛮夷就不敢卷土重来。
但是他把蛮夷打退了,大齐朝也就不再需要他了,一旦内部压制不了他,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把他杀死。
他如今二十三岁,再过四年,他二十七岁的时候就死了。
陈松意在城破之时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火堆燃烧,因为陈松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所以空气中一时安静。
风珉让她看自己的未来、看自己的命格会如何时,本来是带着几分消遣之意,没有打算相信的。
可是渐渐地,他就跟今日的小莲一样,在她的声音里听得出神,眼前仿佛展开了她所描绘的画卷,不由自主地忘了其他。
京城中也有很多自称能窥探天机、推演命术的人,见他衣着锦绣、前拥后簇,上来说的都是吉祥话,说他有王侯之相,来日定然能封侯。
无数人说他与父母和睦,说他能娶贤妻得孝子,一生富贵无忧,可面前的少女却是第一个说他会去从军、会打下名头,而且还会成为厉王麾下的先锋大将。
他的目光落在陈松意的脸上,看着她脸上映出的温暖火光,还有那映在她眼底的火。
黑夜与火焰让她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中,明明就坐在这里,却像跟你阻隔着一个遥远的时空。
风珉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厉王二十七岁就死了,他带出来的军队凝聚力也散了。
朝堂越来越**,边关的将士要请封的请不下来,要粮草补给的没有,要征集新兵补充的也没有,就算是出身王侯之家的风珉想要得到补给,也跟朝堂吵了好几次。
厉王所打造的铁桶边关,就这样从内部被侵蚀,而蛮夷又休养生息,不到二十年就卷土重来。
那时候的边关就只剩下一群老兵和老去的将领,风珉不肯回去,他跟陈松意第二世的父亲作为厉王遗留的部署,一左一右,守着两面战线。
他们的城被攻破,他还死在他们之前。
大齐的最后一位帅才就这样陨落。
忽然,火光里枯枝燃烧的声音爆了一下,将陈松意从那片残阳似血里惊醒。
回过神来,就见到风珉还在旁边看着她,等她的“然后”。
她摇了摇头,起身道:“然后没了。”
风珉被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马车,一时间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半晌才低声道:“怎么编都不编完!”
虽然陈松意没有像那些人一样,最后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但他觉得也跟那些故意卖关子的家伙差不多了。
风珉也起了身,看了看被削得尖锐的树枝,拿在手里朝着火堆走去。
饭已经做好了,他们的伙食不差,才刚从京城出来,带的佐料跟食物都还没怎么用,锅里有米有肉有菜,边上有几个碗,盛好了正在放凉。
风珉看着比刚买来的时候开朗了不少的小丫头,见她端起一碗左右张望,显然在找她家小姐的行踪,于是指了指马车。
小丫鬟立刻说了声“谢谢公子”,就端着碗朝马车过去了。
风珉看着她的背影还有安静地垂着帘子的马车,想着原本打算离了京城之后就派个人回去给谢长卿送信说一声,但现在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要看看陈松意到底要去江南做什么。
这个跟传闻中好友的未婚妻完全不一样的少女到底背负着什么、隐藏着什么,他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