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三合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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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枪头传来的力道令枪身震颤,令风珉条件反射地握紧了银枪。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陈松意。
比如,这道士是谁?
她没有跟自己说江南的事,就是因为他吗?
这人是她从哪里找来的?可靠吗?
他看着甚至都没他高。
还有,她不是现在应该在漕帮总舵吗?怎么会在这里?
见风珉还不收手,游天忍不住道:“你——”
“这是我小师叔。”陈松意一语定了乾坤,她先松开了风珉的手腕,又对游天说,“小师叔松手。”
闻言,两个一见面就差点掐起来的人这才各自退了一步。
游天放开了枪头,风珉把枪收了回来。
外头的电蛇还在闪烁不停,照亮几人形影。
雨水飞溅入回廊,这场重逢,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想到上次分别的时候,她才对风珉说,下次见面要送他一份礼物。
她说的不是其他,正是《八门真气》跟配套的金针药浴刺激法。
原本想着下次再见,无论如何都是春闱了,怎么也能复原整理好。
没想到中间却出了那么多事,会在这里又意外见面。
幸好风珉的心思完全不在重逢的礼物上。
他只是问道:“你跟你师叔怎么会在这里?”说到“师叔”的时候,他还看了游天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那神秘的师门中人。
可说实在话,她这个小师叔的形象跟他想象中差很多。
不管是在陈松意自己的话里,还是在他跟付大人偶尔的讨论中,麒麟先生都是一个深藏不露、德高望重的年长者。
按照这样推算,他的师弟也应该和他年纪相仿,同样是年长的高人才是。
结果面前这个……
风珉承认,他厉害倒是有几分厉害,可是一看就是个少年人,把脸跟头发收拾收拾,说不定还没有陈松意大。
对他,风珉实在是生不出什么信任之心。
接触到他的目光,察觉到他的想法,游天心中冷哼。
跟他一样,游天对这个跟自己的师侄一见面,就那么失礼地盯着她的纨绔子弟也没有什么好感。
对游天来说,他跟陈松意两个人潜进来,就足够把那位付大人救出来。
哪怕桓瑾调来了军队过来,把这里团团围住也不成问题,现在多了额外的人反而是累赘。
不过遇都遇上了,有共同的目标,他们就是一路人,也要相互配合。
于是,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来到那两个被自己放倒的护卫面前,起了金针给他们解开穴道。
在秋色居听到动静的燕七堪堪过来:“怎么——”
他一来就见到趴在地上的贺老三跟姚四,还有刚蹲下来给他们解穴的道士。
他再抬头看风珉跟陈松意,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
但从这个画面看,就是小侯爷一行受到了袭击。
燕七神色猛变,正要出手,就见那青衣少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审视了他片刻之后,她说道:“自己人。”
燕七不由得朝风珉看去。
见他看过来,风珉点了点头,而这时地上两人的穴道也被解开,都长吟一声自己爬了起来。
见状,风珉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正事上。
陈松意听他问道:“只有你们两个出来了?”
——难道说,付大人派去的水师晚了一步,漕帮总舵已经被破了?
陈松意见他目光沉凝,稍稍一想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解释了一番。
漕帮总舵守住了,她跟游天先一步过来,只不过是察觉到付大人有危险。
风珉听了,松了一口气,又问:“那齐统领他们……”
“也过来了。”陈松意道,“正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躲着,准备随时接应。”
她说完,游天也回来了,陈松意于是再次向风珉介绍道,“我小师叔轻功一绝,最适合潜入,所以我拜托他带着我进来。”
“意姑娘。”
“意姑娘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跟老三吗?”
贺老三跟姚四也凑了过来,跟陈松意打招呼。
一说开是自己人,姚四就忘了疼,嬉皮笑脸地道,“意姑娘是算到我们有危险,才会跟你师叔一起过来救场吧?”
他们短短半日就经历了大起大落,还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里,没想到却来了强援。
此刻都忍不住有几分欣喜。
迎着他的笑脸,陈松意没好说她在船上是算到付大人有危险。
却没算到风珉也在这里,刚刚看到都还错愕了一下。
她略过了这个问题没有答,只道:“敌在楼内,我们在楼外,我怕救援不及,又算到楼内还有一线转机,于是才离船上岸,潜了进来。”
至于这线转机,自然不是风珉了。
方才她目光在燕七身上一扫,就发现转机在他身上。
她思索了一番该如何开口,然后选择对风珉道,“外面都是埋伏,我跟小师叔进来时虽然没有被发现,但想在他们眼皮底下把水师战士转移进来,恐怕只凭我们做不到。”
燕七在旁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道:“若是这件事,我有办法。”
他虽是第一次见陈松意,但她一个小姑娘敢在这时候潜入楼外楼救付大人,足以说明她的正义跟胆魄。
见众人的目光朝自己看来,他沉声道,“楼外楼的水道虽然被封了大半,但是还有一处藏在水里,连通外界。我可以联系我的人,让他们安排把人转移进来。”
在不引起外面的人注意的前提下,想要迅速转移一两百人进来没有问题。
陈松意立刻道:“足够了。”
就算桓瑾带军队来,也只是带数百人入内,将更多的人安排在楼外成合围之势。
转移一两百人进来,足够能影响局势,跟他的人打成平手。
一时间,所有人都感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听到船上除了齐统领,还有漕帮的潘帮主跟裴植也来了,风珉还向她确认一番:“裴植?难道是厉王殿下的军师祭酒?”
得到肯定的回答,风珉眼中也是一下亮起了光芒。
这种光芒,陈松意再懂不过了,天下所有想在厉王麾下作战的人,向往的都不光是这位殿下,还有他麾下这位军师。
今夜竟有机会跟裴军师协同作战,就算是风珉,也忍不住心潮澎湃。
而这当中最具决定性的战力——游天,反而被忽略了。
不过他跟陈松意临行前,裴植还特意叮嘱了他,此行他最大的任务就是不要过分暴露武力,免得让人把他跟正在被通缉的饕餮联系到一起,所以哪怕被忽视,游天也没有说话。
几人定计,决定兵分两路,他们去宴客厅,燕七去找自己的手下跟战船上的人联络。
本来应该有一个人跟他一起去,但陈松意跟游天都需要留在这里,于是陈松意给了他一个锦囊做信物。
“把这个交给船上的裴大人,他会安排你们该怎么做的。”
“好。”燕七接过了锦囊,谨慎地收入怀中,“我亲自去,一定把消息带到。”
从锦囊拿出来的那一刻,风珉的目光就定在了上面。
锦囊,又是锦囊,可见江南的事她有多大的自主权。
毕竟此间风波瞬息万变,便是以麒麟先生之能,只怕也难以预料完全,总要她来临场反应。
这就更让人生气,气她没有拿自己当可靠的朋友,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算进来了。
燕七很快离开,带他的人去水下暗道接应,姚四摩拳擦掌,十分期待:“等燕老板带他几百个人进来,外面再把战船开过来直接炮轰!”
桓瑾不是横吗?直接带兵包围这里,要杀钦差。
那就比比看到底谁更横!
“好了。”陈松意提醒道,“危机还没有解除,我们现在还要先去宴客厅。”
风珉看了看她跟游天,道:“你们得先换身衣服。”
贺老三的动作很快,立刻去取了两身楼外楼的小厮衣服过来。
陈松意跟游天分别去换上,等到再出来的时候,立刻从少女跟道士变成了两个俊秀的小厮。
游天扯了扯衣服下摆,抬起头来,看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板着脸道:“看什么?”
姚四绕着他转了一圈,啧啧称奇:“没想到道长你这么年轻!”
刚刚游天身穿道袍、没有卸下伪装的时候看起来年纪还大些。
现在把头发梳理整齐,戴上了帽子,把脸上的色粉洗掉,顿时就变成了一个青葱少年,脸上甚至还有点婴儿肥。
倒是陈松意本就有着英气,做起少年扮相来没有什么违和。
风珉看过了他们,起身走到她面前,叮嘱道:“等进去以后动起手来,你们跟付大人一起离远一些。”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就是直接过去,先发制人,由他来拖住桓瑾。
其他人见机行事,找到空隙就带付大人走。
可是现在陈松意来了,就可以跟当初在山谷里一样,他冲锋,由她来把握战机,及时调整策略。
风珉的任务依旧是跟桓瑾交手,拖住他,不必以命相搏。
且战且退没有关系,重点是保护好付大人,撑到援军到来。
“我知道。”相比起他的严肃,陈松意没有那么沉重,“你小心。”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他输了,要小师叔出手救他,伤害到他的自尊。
整装定计完毕,五人没有再拖,立刻朝着宴客厅去。
风珉的枪被再次分开了,四分的银枪由扮作小厮的陈松意和游天拿着。
快回到宴客厅的时候,他再次变回了那副醉眼朦胧的样子,手臂一抬,贺老三跟姚四两人就默契地钻了过来,把他扛起。
姚四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快了快了,就快到了公子爷!再支持一会儿!”
……
宴客厅。
桓瑾一到楼外楼,厅里就收到了消息。
州府的大小官员闻风而动,人人都起身到外面去相迎,又是肃整衣襟,又是翘首以盼,唯有付鼎臣一人坐在上首没动。
他的眼睛望着还没有人来的门外,慢慢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桓瑾确实谨慎,也确实够果决,自己刚到州府不足一日,他就来了。
风珉给他留下的三个护卫此刻都围到了他身边,其中一人在等待之时,忍不住走到了窗边往外看去,将楼外的埋伏收在眼底,顿时眉心一跳。
他回到了付鼎臣身边,低声道:“付大人,桓瑾带了军队来,今夜只怕是来者不善。公子爷留我们兄弟几个保护你,等下一有机会,我们就掩护你出去。大人只管跑,公子爷还在楼中,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听见他破釜沉舟的话,付鼎臣正待开口说什么,外面就骚动了起来——
桓瑾来了。
伞下,朝着宴客厅走来的人身穿绯色仙鹤官袍,却完全不像一个文臣。
他身后带着数百个全副武装的军士,来到宴客厅外,立刻各自排开,将宴客厅围得水泄不通。
桓瑾高大的身躯将官袍撑得鼓起,浓黑的剑眉加上一路连到鬓角的络腮胡,龙骧虎步,行走间的神色如同一头顾盼的雄狮。
“总督大人!”
“下官见过总督大人!”
在外等候的官员见了他纷纷行礼,然后如同海水从中间分开。
桓瑾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在这头雄狮眼中,他锁定的猎物就只有付鼎臣一个,甚至那三个站在付鼎臣周围的守卫也没能入他眼底。
被这绝顶武将级的气势一激,三人都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见他独自进了宴客厅,他们才堪堪把手移开。
当这位封疆大吏前来赴宴,不管是州府官员也好,那些全副武装的军士也好,都被留在外面。
毕竟在狮子面前,鬣狗没有动的余地。
冷汗从三人的背上流下。
听付大人说了声“退下”,三人才往远处站了站。
桓瑾在桌前停住脚步,一开口,声音就低沉如猛兽:“本官忙于繁务,白日没能来接钦差座驾,现在才来,还请付大人恕罪。”
付鼎臣坐在原位,仿佛外面那些甲胄兵器、刀光剑影他看不到,桓瑾身上的杀气他也看不到。
他抬起了一只手,随和地请桓瑾入座,道:“江南水患向来是朝廷的一块心病,桓总督是为民而忙,我没有什么可怪罪的,坐。”
桓瑾在他对面坐下,整张圆桌上就只有他们两人。
明明比前一刻不知空旷多少的宴客厅,此刻却让人觉得里面的气氛不知紧绷到了何等地步。
站在稍远处的护卫三人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跟雷声,感到背上汗重湿衣。
两人静坐良久之后,一阵撕天裂地的雷声在天上炸响,电光照亮了整座楼外楼。
桓瑾盯着付鼎臣,这才再次开了口:“这一趟,付大人不该来。”
付鼎臣没有说话。
留下来护卫他的三人却是头皮一炸。
——桓瑾竟然装都不装,就这样图穷匕见!
但实际上,桓瑾并不是个粗莽的武夫。
如果今日来的是其他人,他绝不会这么直接。
今夜他来,其实有着两个原因。
第一就是阎修没有如期归来。
如果漕帮那边顺利的话,那他今日就该回来了。
可他逾期了,说明他失败了。
第二是京城水师的动向太过明显,毫无掩饰的意思。
这说明了这位钦差大臣的态度强硬,无法回旋。
付鼎臣是何等的聪明,知道水师下江南的动静无论如何都瞒不过桓瑾,索性就不瞒。
战船疾驰在江面上,就是为他造势,他展现出了自己的强硬姿态让人看,等待着坐不住的人过来给他传递消息。
桓瑾的人加以监视的那些盐商里,昨日就已经有人跑了。
就算今日还没有跟付鼎臣见过,相信很快也会见到。
所以,他其实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直接撕破脸,只能先下手为强。
雨点打在琉璃瓦上,仿佛要将这瓦片都打碎。
这像雄狮一样的男人以一种看值得敬重的对手的目光看了付鼎臣片刻,才道:“既然来了,那付大人觉得这个结果如何?
“——江南水患,钦差大人忧心百姓,去堤岸视察,不小心失足落水,命丧江河。消息传出去,万民哭送,朝廷追封,帝王亲自为你写下祭文,立碑江南,英魂永镇运河。”
这般威胁、这般毫不掩饰的杀意迎面扑来,让站在后方的三人脖子上寒毛倒竖,直想要冲上来,却被付大人一个手势制止。
付鼎臣放下了手,到此刻,他仍旧没有受到死亡胁迫的惊慌、恐惧跟愤怒。
他神色如常,只是问道:“我始终有一事不明,桓将军。”
听见“桓将军”三个字,桓瑾眉目不动,只道:“付大人但问无妨。”
付鼎臣不解地问道:“桓将军战功赫赫,深得朝廷重用,陛下宠幸,贵妃在宫中既得宠,而且又育有一子。眼看桓家荣宠不灭,为何你还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为何?”厅中火光映亮桓瑾的面孔,映亮他黑沉沉的双眼,他低沉地重复了这两个字,自嘲一笑后说道,“付大人虽出身寒门,但终究也是贵子,自是不懂的。”
明明是无比肃杀的场合,但在此刻两人对谈时,气氛却缓和下来。
毕竟敌人去掉一笔,就是故人,同朝为官,哪怕阵营不同,两人也曾经对对方有过佩服。
“我出身西北大族,但父亲战死,剩下孤儿寡母,生活不易,钱财也被族中的人侵占。我从小过的是寄人篱下的生活,妹妹想要个小玩意都买不起,更别提是其他。
“从那时我便想,如果有朝一日登到高处,手握大权,就要为我的子孙打下万代基业,打下别人都侵占不了、也难以想象的财富。
“贵妃在宫中得宠,如果她没有养育龙子,我应该这样做。
“她养育了龙子,我更应该这样做——否则来日八皇子要争夺大统,我这个做舅舅的有什么可以帮到他?”
他的话回响在雨声中,外面的人全都低着头避耳塞听,不敢去听总督的声音。
付鼎臣听完却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也有自己选择的路,但桓将军你错就错在不该为一己之私动摇国本,让江河里多了那么多无辜亡魂。”
如果不是他在江南倒行逆施,做得不留余地,就算有一星半点的消息传回京中,景帝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会答应让他付鼎臣来江南彻查,行使钦差之职。
桓瑾的眼睛里映出烛火的光,却照不亮底下的黑暗。
他说道:“他们在水里不会孤单,我很快就会送付大人你下去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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