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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读小说网 > 刺客信条:梦华录 > 陆拾肆针锋相对

陆拾肆针锋相对 (第2/2页)

“哈哈哈哈……好热闹的动静,何人在此放肆!”

一声大笑打破僵持,黑衣人们扭头向后,继而在景年身前让出了条小路,亮出来人。

一名兜帽女子从众人间大步流星而来,年轻人抬头看去,此人个子比自己矮上三五分,着一身蓝袍,半边袍子卷在腰胯,露出一条鹅黄半臂,飒爽非常;手提一柄出鞘长刀,寒光慑人,瞧着足有二三斤。再见她气势凌人,便知是来了个小头目,景年后退一步,提剑警戒。

那人上前一步,刀尖自身边上挑,带着清脆的金鸣声划过石板路面,直指景年面庞。

“夜半闯我东昌府,单骑杀我六兄弟……哈哈!好英雄,且与我比试一二!”

说罢,不待给出应答,蓝袍女子挥刀便砍。

这一刀带起呜咽寒风,凌厉呼啸,凶煞异常,景年急忙抬剑抵挡,却不料那刀头竟绕开剑身直取首级,他猛然一个后仰,险些被削去半张脸。

“哈哈哈哈!躲得好!”女子快意大笑,好似从招式中得了乐趣,笑得开怀舒畅,甚而有些疯癫,“还有甚么本事,都使出来看看!”

语毕再度突袭,势如恶犬,狰狞狂暴,景年暗道碰上劲敌,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松懈。

——此女实在是员猛将,手劲奇大,势头凶猛,一旦咬住攻势便纠缠不放,好似饿犬扑食,绝不松口;偏生刀法奇幻莫测,时而辛辣刚猛,时而婉转狡黠,教他阵阵恍惚,一忽儿觉得对战的似是兄长张景弘;一忽儿像咄咄逼人的孔少隹;甚至待刀法转向柔和时,又一度错觉面前要杀他之人是拿着裁纸骨刀的赵甫成。

待他拼命止住杂念,此女刀法已然变得伶俐通畅,对打三招,怎么品都觉得套路眼熟,再缠斗片刻,景年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自己才用老的招式么!

这人怎能打出如此多刀法套路,几个回合下来,居然还能模仿自己的剑招?

年轻人不敢再出神,屏息静气,专注破解招法,全力寻找破绽。如此又十余回合,二人从街首斗至中段,终于听得一声金鸣裂帛,女子兜帽被一股劲风掀开,露出脖颈上一道被剑风划出的伤口——与此同时,景年也向后大跳一步,破损的兜帽滑落肩头,盖在肩上洇着血的新鲜伤口上。

距离拉开,剑者粗息未定,刀客大气不喘。

二人各自放下抵挡剑风与刀风的胳膊,捂住身上伤口,露出两张被月光映照的脸。

在看清来人面目那一瞬,黑衣人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景年不明就里,忍着肩伤看向对面提刀站着的女子,目光落定在她眉眼上时,忽然一愣。

周围的惊奇声愈发大了,女子也注意起身边兄弟的异状,便放开脖颈,望向一脸惊愕的景年。

月光下染着血的,是两张别无二致的脸。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剑一刀。

几乎相同的发式、七分相似的眉眼,同样生于眼角外侧的黑痣与同样带着倔意的神情……若不是女子乌发乌瞳、脸颊并未破相,唇上又多一颗痣,他几乎以为站在面前的,是另一个张景年。

女子也在盯着景年上下打量,发觉两人长相近似,因将长刀身前一拄,歪头笑道:“我道何人放肆,原是我自己!英雄,与你打得好不痛快,且报上名来!”

年轻刺客知她得趣罢战,便收了剑,拱手道:

“在下东京张景年,江湖人称‘碧目隼’。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此名一出,黑衣人们似乎又有些骚动。但也只是一边看他,一边又瞧那女子脸色,并未有甚么动作。

只见她朗声而笑,笑声激荡起阵阵冬风,将额前凌乱的散发向后掀起,露出被遮住的黑铁护额。

“你就是东京来的?幸会了!西天文武曲、东昌太傲星,我乃‘衔刀犬’,辛子骏!”

声音回荡开去,月光反射在她的黑铁束额上,上面清晰地刻着一枚如同鹰喙般的图案。

那是刺客的身份标志,是隶属于中原兄弟会、听命于李祯之凭证。

她是刺客。

这满城黑衣人,也都是刺客。

景年与她注视良久,忽然从领口里掏出那枚贴身佩戴的鹰喙铜项饰,摘下脖颈,向前伸去。

“原来是辛姑娘,久仰大名。”他道,“你我同为刺客,在下有事而来,可否移步他处相谈?”又转向余下那些黑衣部众,“也请诸位收起兵器,同为一家兄弟,莫再自相残杀!”

辛子骏向后随意挥了挥手,继而直直看着他,瞧也不瞧那枚铜坠:“移步甚么,有话直说!”

景年便道:“好爽快!姑娘应知,自去岁以来,兄弟会损伤惨重,尤以四京为甚。在下乃奉导师调遣,披荆而至,特来恳请东昌府、齐州府兄弟会二位主事调拨兵马,交由在下调往东京,以助导师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辛姑娘打断道:“你要将我府兄弟带到东京去,是么?”

“没错,”景年点头,“兄弟会正逢多事之秋,还请姑娘首肯!”

辛子骏脱口便问:“我若不首肯呢?”

年轻人似也想到她会这样回绝,便叉手道:“辛姑娘深明大义,兄弟会中人,四海皆兄弟。如今同道有难,恳请姑娘以大业为重,调拨人手,相助东京。”

“深明大义,就是首肯我府兄弟去东京送死?”辛子骏突然提高声调,将那年轻人吓了一跳,“说得大义凛然,还不是肉身饲虎!去了东京,你能将人马原数还我么?”

“姑娘,你我同道,应以——”

“谁与你是同道了?”

辛子骏拦住话头,拿刀指他:“你是来要我与师兄兵权的,是要他们陪你去东京送死的!”她快言快语,“一纸剿杀令,死了那么多人还不罢休,你们自己没本事,便要拉我们的兄弟过去白白牺牲!难道要把人全都折腾没了,才知撞南墙么?”

白白牺牲四字,听着刺耳极了。看着眼前毫不留情的同门,景年有些沉不住气。

“辛姑娘,我岂是任由兄弟牺牲之人?”他这一声带着无处可撒的怨气,教这年轻人面上一下子有些发红。他一把拉开前胸衣襟,露出胸口处裸露的几道未好全的疤痕,“你且看我身上还有多少疤,好姑娘,从小到大十八年,我只恨我不能一人担下兄弟们所有苦痛!但我有心无力,若非大业未成,我又怎会孤身而来,替苟延残喘的刺客兄弟求一个重生的机会!”

“好个一人担当的英雄!可担这些苦痛有甚么意义?还不是无用功!”辛姑娘毫不客气,驳斥道,“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同道,却不知正是这道害人。你们四处要人,不过还是要走与禁卫军针锋相对的老路,结果如何?除去白白流血,可曾换来半点风浪?恐怕没有罢!”她道,“英雄,前路虚无缥缈,这条路,你走,我府兄弟不走!”

景年无言而立,手中剑攥得发热,却也没能在姑娘眼中寻得半分动摇。

话已说尽,道不相同;即便是同门刺客,再争执,也没大意义——年轻人忽而庆幸来的不是伯父,若他听了这番话,只怕这姑娘难有善终。

他收回抓着项坠的手,将刺客信物戴回颈间,重新收进衣襟里面,又将眼前的辛子骏看了又看,不甘心地叹了口气,终还是扭过头去,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地上已冷的人尸马首,慢慢走向紧闭的城门。

看着那身白袍逐渐走远,辛子骏玩味的声音忽在后面追上去:“喂!听你慷慨激昂,我还当你是个有骨气的。英雄,你这就要走了么!”

景年没有回头,只是高声道:“长路何其艰,愿独行此道。阁下留步,恕我走眼!”

辛子骏并不恼怒,忽而一瞬正色:“可我倒想再问问你,为何执意走这条道?英雄,做个平头百姓,不好么?”

年轻人形单影只地站在远处:“世上百姓无数,这条路,总有人得去走。”

“哈哈哈哈……倘若这路走不通呢!”

他站住了。

“你一腔孤勇上路,可曾想过绕路走能更近些?”

他回头道:“绕路?”

辛子骏拄刀歪头,嘻笑道:“你啊!瞧着聪明,原来方才连我的话都没明白。我问你,世上只有一条道能走么?若是旁路有人相与,你可仍要独行?”

“什么意思?”

“哈哈哈……我有个不必白白送死的路子,你听不听?”辛子骏并不等他张嘴,自顾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仅刺客一脉,绝无可能成就大业。”她将刀抬起,扛在肩头,“要我说,天下既要求太平,太平便应天下定!这大宋疆土多少臣民,若皆安于一隅,不知抗争,只等着刺客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那便是再有多少个兄弟会,也救不了苍生!”

“大宋臣民……”景年望着她,“姑娘的意思是,若要成就大业,我们应当寻求天下联合?”

“不错!”辛子骏神采奕奕,兴奋异常,“你要做的,并非一人独行,而是要呼应天下八方共行此道,方能拯救天下!”

“我——……”

看着这张和自己甚是相似的脸,无端地,景年有些口干舌燥,耳鸣不止。

他捂住一侧耳朵,不知怎的,忽然回想起卢大夫曾说过的话来。

——要自己一人救遍天下,再活几世也是水中捞月。可若是教天下逾越百年仍有英豪相生、相起、相争、相救,岂不美哉?

伴随着卢大夫的声音,他的眼前忽然迸发出点点星火,一颗点燃一颗,像周荷所言一般连成一片,变作一支火炬。

可火炬再多,仍是一把驱不散黑夜的薪火。

但当火炬引燃草木,草木引燃森林,大地之上,便会腾起噬天烈焰……

直到驱散黑夜,甚至吞并黑夜。

辛子骏方才说,天下人共行,方能救天下。可若想令天下同行,无论如何也绕不开间架刺客与朝廷与百姓之间的禁卫军势力——难道要寻求联手,也要寻求与禁卫军联手么?

景年一时无言,想到他那寸步必争的兄长。

且不说与禁卫军联合何其困难,只道已有无数兄弟惨死于禁卫军之手……倒在地牢的师兄也好,亡于细作的鸳鸯也罢,还有那么多像他们一样可怜无辜的兄弟姐妹在地下长眠,此时联合,血仇又如何才能消弭!……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知何时,辛子骏已持刀上前,站在他不远处,举手叩向心口。

“我甚么我,有甚么可犹豫的!”她笑得恣意,“我听导师与师兄说过,刺客之流,万事凭心,诸行皆可!”

这个动作,像极了少隹临走前最后对着心脏的一叩。

景年沉默片刻,低首道:“我明白了。”

继而抬起头来,目光绽放希冀:“若我愿三省吾道,更易其法……如此再问姑娘,可愿相助东京?”

辛子骏哈哈大笑:“好英雄!这般通透,我喜欢!”

接着一侧身:“如此,你我尚有商议余地。只是齐州人马已悉归东昌,若要借出兵权,还需与师兄相议。兄弟,请!”

碧目隼顺着她的胳膊看向前方。

鹰眼之下,远处层层叠叠灰色的景象里,一座宅院忽然亮起,如同一点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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