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许盼夏(二十) (第2/2页)
其实那时候国家虽然命令禁止任教老师办理辅导班,其实几乎每个主科老师私下里都在偷偷组织辅导教学,一对五,一对十,一对二十,比比皆是。
许颜是在八月二十离开的,许盼夏没有送她去机场叶光晨说不用送,她的辅导班那天也刚好开课。但在上课时候,她一天心情都不太美妙,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朋友都打趣
“我们盼夏姐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才不是。
盼夏姐这个称呼,其实和年龄并无关系,纯粹是一种尊敬。
高二高三,许多住校的学生基本上出不了校门,一日三餐都在学校食堂里解决。
尽管学校食堂师傅们的手艺不错,可要是连续吃上两年,是个人也受不了。
很多人都会隔三差五地委托走读生帮忙带一些校外的吃的进来,校外面香喷喷热乎乎的小馄饨,热腾腾地洒一层小葱花小虾皮;摊得薄薄匀称的杂粮煎饼,打一个鸡蛋在上面,摊匀和,撒小香葱小榨菜碎,刷上酱,盖薄脆,夹生菜;热腾腾、又筋道又香喷喷的火烧,茄子肉末馅儿,土豆丝馅儿,猪肉大葱馅儿,还有一半青菜一半烤肉的烤肉双拼饭,加了蒜末红椒和包菜丝、土豆丝、胡萝丝的大份儿炒饼
每天晚自习,放学前,许盼夏都能收到同学们一路传递、写上来的纸条,里面夹着钱,统计好想吃什么,她次日清晨总能和叶迦澜一块儿买好,再由她按着纸条和名字带给同学们。
也正因此,她多了一个“盼夏姐”的称谓,以此称赞她的侠义心肠。
许盼夏做这事时候还挺开心的,更何况有叶迦澜陪她一块儿,虽然麻烦了些,但班上同学大多保持着默契,每天让许盼夏帮忙带饭的绝对不会超过四个人。将心比心,许盼夏也挺能理解住宿生的痛苦动辄一个月回不了家只能闷在学校中苦读,要是她,怕是也能疯掉。
忙也不是白帮的,至少,打扫教室卫生这件事情,许盼夏就没有沾过手拜托她带饭的同学们主动提出帮忙,教室里的饮水机在最后排,她前后左右的同学打水时会顺道帮她把水杯也倒满。
山东的高中太苦了,大家是并肩战斗的战友,将来也要踏入同一个考场,彼此间当然要互相照顾,互相扶持,今天我帮你带饭,明天你帮我打水;我监督你背单词,你为我讲物理题
酸辣苦甜,都有。
而甜
从焰火燃放后,许盼夏再没有叫过叶迦澜一声哥。
她叫。
叶迦澜。
迦澜两个字还是不能出口,她的眼睛会出卖心跳。
在学校中,两个人也默契地避开“兄妹”这个关系,他们心知肚明,彼此不是兄妹,在同学眼中,也都隐藏着这个关系。放学路上,许盼夏守在卖麻辣烫的小摊子前,手里捧着一个小纸碗,眼巴巴地等待着自己点的方便面被滚出泡的香辣汤水煮熟,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叶迦澜站在旁侧,手里拎着给她吃的热奶茶,垂着眼睛,正专注地望着她。
彼此相望,谁都舍不得先移开眼。
寒夜里冒着热气的小摊子,昏黄的灯映亮了招牌上的字。不锈钢的小锅子里煮着热腾腾的鱼丸、海带、娃娃菜、牛肉丸、甜不辣等等等等,隔壁打算收摊的大爷大妈在煎饼摊子的大婶聊天,学校里陆续有学生背着书包离开,叶迦澜站在一抬手就能触碰到许盼夏的位置,灯光照得他头发都不再纯黑,只有镜片下的眼睛温柔如一场海。
一个眼神抵一场缠绵。
面煮好了。
许盼夏一手捧着自己盛了面和甜不辣的麻辣烫盒子,一手拿着一次性筷子,站在叶迦澜面前,在黑夜里边走边吃热腾腾的面。叶迦澜身材高大,仍放缓步子,配合她的步调,提醒她“脚下有台阶,抬腿。”
隐秘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悄悄滋生、生长出一朵又一朵的花,但谁都没有去打破最后那层
直到高中。
高考前三天,学校就已经放了假,让学生们回家好好休息,调整状态。也因教学楼要成为高考场地,所以需要提前“清场”、检验,贴考场号考生号、封存。
这三天,许盼夏也没在家,叶光晨早就为她和叶迦澜报了冲刺答疑班,和学校一样的作息时间,这些老师们不再讲课,唯一的作用就是答疑,解答他们自主复习薄弱阶段时产生的疑问。
许盼夏不太想总结自己高考的那三天。
在山东,高考生无疑是地位最高、最珍贵也是最脆弱的宝贝。拉警戒线、禁止鸣笛都是其次,在每年六月的六、七、八这三天,学校周围始终有紧急救护车和特警执勤,一切都能为高考而让步所有人都不想耽误这些孩子们苦学三年多的汗水,更期盼着这片土地上,能够如春笋般冒出越来越多的优异学生,考上好大学,读研读博。
他们如此重视教育。
总之,这考到最后已经接近麻木的三天考试结束后,许盼夏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倒在床上睡了三天,才爬起,第一件事,就是去信箱里去翻明信片和信。
果然有。
仍旧是许颜寄来的,她这三年,或许因为地域问题,也因为时差,很少和许盼夏视频了,最后一次通话,也是过年时候,她那边信号好像不太好,断断续续地说着夏夏新年快乐,夏夏妈妈爱你。
其余时间,许盼夏都是收到许颜寄来的、一封又一封的信、明信片和照片,她看着妈妈去了那么多地方,也为妈妈感到由衷开心。
现在她高考完啦,妈妈应该也快回来了。
果然,这一封信上,许颜就告诉她,等八月中旬,她就会回国了。
许盼夏将明信片和信小心翼翼地收好。
高考后大家基本都有个或长或短的旅行计划,比如盼夏高三时候认识的好朋友栗枝,就打算和她表哥一块儿去云南,江予黎则是要和父母越好去
许盼夏也同叶光晨说好了,她想回杭州看看。
叶光晨同意了,不过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让迦澜陪你,”叶光晨说,“你们兄妹俩互相作伴,也好有个照应。”
俩人都没有意见。
那时候许盼夏还不擅长在手机上预订房间,去杭州的票是二等座,出行是临时起意,因而只买到了b座和c座,隔壁是一个身上满是烟酒味的大叔,一路上去了七次卫生间,每次都是极大的动静。
许盼夏原本想要睡觉,也被这动静闹到无法安稳入眠,每次刚闭上眼睛,就又被动静惊醒,困到不停打哈欠掉眼泪。叶迦澜抿了抿唇,示意她的头贴靠在自己肩膀上,自己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他的手一直捂着她的耳朵,直到许盼夏醒来。
俩人原本订的是普通酒店,四百多一晚,两间,但在去酒店的路上,许盼夏不经意间抬头,瞧见楼上的玻璃落地窗,感慨“晚上在这里看湖景肯定很美。”
叶迦澜停住脚步“那我们就订这家酒店。”
许盼夏起初还挺开心,但在看到叶迦澜手机上显示出的价格时,她被吓了一跳“这么贵就一晚”
她不敢置信地去确认价格,确定自己没有多看那个数字。
叶迦澜说“还送双人早餐和行政酒廊。”
“不要不要,”许盼夏猛烈摇头,“太贵了,太贵了,我不要。”
叶迦澜看着她,笑了,低头“没事,要不然,定一间一间标准套房。”
许盼夏呆呆看着叶迦澜,他瞧着有些不自然,很温柔地与她商量“我看了他们的实拍图,套房实际上有两间,中间是玻璃门,外面那间有一个沙发。到时候,你睡床上,我去沙发上休息。就像在老家那样,我们还是一人睡一间。”
许盼夏仍旧拒绝,她被这么高的价格惊到,但叶迦澜已经订下。
那是许盼夏第一次住单价这样高的奢侈酒店,干净,整洁,迷你吧,熨衣室,书柜,办公区,应有尽有,房间内甚至有专门一个保险箱,提醒客人可以用它来保存自己的贵重物品。许盼夏新奇地打开关上看了好久,最终将书包放进去,里面装着叶迦澜送她的一支钢笔。
套房的卧室里只有一个大床,叶迦澜打电话给前台,请他们又送了一套床品上来,铺在沙发上。
看着叶迦澜真打算睡在这里时,许盼夏胸口剧烈起伏,她忍不住出声“迦澜。”
低头整理被子的叶迦澜转身“嗯”
“沙发太软了,对腰不好,”许盼夏不安地掐着手掌心,她低声,“这张床挺大的,睡两个人也没有问题。”
“你今晚来床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