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绝望深渊 (第2/2页)
都城驻军营门口数百兵士持枪站定,经过昨夜言城军中骚动,如此调派显然是为防备言城军来袭。
此时,这些都城兵士看见三人向自家营门走来,更是充满敌意,待看清来人,其中有人识得言信,而几日前言信一人独战执禁团首座和五辅座一事早已在军中传开。
识得言信的人对身边的人低声道:“中间那人是言信。”
一时言信之名在营门前站定的兵士间传开,那数百人竟莫名生出一股惊惧。等言信走到前排兵士的身前时,那些兵士竟下意识地向两旁侧身让出了一条路来。
言信三人对这些兵士彷如视而不见,径直向里走去。有兵士见状快步走进一处军帐通报,立时从军帐中走出将领模样的几人。
为首的是这都城驻军主将,魏平南。当他看清来人,当即向前迎了上去,皮笑肉不笑地呵呵拱手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言城三城主和世子,还有李将军。”
言信和言彬也不应和他,李武道了一声:“魏将军。”
魏平南还是一副让人作呕地假笑道:“不知几位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李武道:“我言城三城主和世子要见一见被押在魏将军营中的言城百姓。”
都城驻军一向自视高过言城军一等,是以李武此话本是说得极不客气。魏平南和他身后的将领心说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有人本欲发作,可是当他看到冷眼扫过的言信时,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下。
这几人也同样是修道之人出身,想那执禁团首座言零合五位辅座之力是何等实力,尚且不敌言信一人,便是魏平南也仅是与辅座实力相当,他们又如何敢在言信面前造次。
魏平南一番思量,想他言信也不敢把人带走,让他见见也无妨,随即道:“只是见一见百姓而已,也并非什么大事,我带你们去。”
几人随着魏平南穿过数十营帐,来到军营后方,还未见得人,已闻得哭泣之声。
言信、言彬和李武三人,脸上已难掩愧色。
魏平南停下脚步,指着前方数个有兵士持枪把守的大帐,道:“都在那里。”
他的眼中没有怜悯,任你言信修为高深又如何,你一个人也救不了,他在心中冷笑。
三人向大帐走去,在李武的手将要掀开大帐的时候,就连言信也有些害怕,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百姓,他的脚步有少许迟疑。言彬更是莫名心跳加快,他终于知道父亲所承受的非他可想。
李武停下看着言信和言彬二人,言信停顿了片刻,随后看向言彬,只见言彬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再睁开眼向李武一点头,李武掀开帐门,三人走了进去。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百姓,很多人已经神情呆滞,他们已然认命。还有些人仍止不住悲伤恐惧,仍在低声抽泣。
李武强自镇定语气,说道:“乡亲们,三城主和世子来看你们了。”
三城主言信在言城百姓间名望颇深,就连那些原本神情呆滞已经认命的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神里也好似照进了一道光。
终于有人想起曾听说书人讲过的传说,他,是否就是那传说之中的行者?行者终于来救他们了?
随后有人反应过来,立时有人跪着向三人爬去,他们抓住三人的衣角,悲戚的哭泣着,大声喊道:“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哀哭呼救之声在这个账内鼎沸,传至旁边的几个大帐,不消片刻,也有同样的哀哭呼救之声从旁边的几个大帐传来。
李武是个军人,但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悲痛,他终于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向跪在他身下的百姓。
言彬更是闭上眼耸肩抽泣,心道:连自己的百姓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言城世子。
百姓们见状,那充满光亮的眼神又渐渐变得暗淡,于是所有人都看向言信,他们虽不识得言信,但这三人中就数他年纪最长,此人必定就是他。
可是言信也只能握紧了双拳,终究也还是闭上了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百姓们本是跪立着,随着这一摇头,全都瘫坐在地,果然还是没有希望,连他都不可以,那言城又还有谁能解救我们?
什么行者,这世间哪有什么行者?任凭说书人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到头来,果然仍只是一纸戏言。
一片死寂,就连哭泣都已无声...
言信此来,本想劝解百姓不要再哭嚎求救,以免误了军心民心,再波及更多人。可此时,他又如何还能开口。
只是言信不知道,当他站在这些百姓面前,却无力救他们的时候,他已无需开口。因为这已断了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留下的只有最深的绝望,这最深的绝望之后,他们已不会再哀嚎,也无人再可呼救。
言信已无地自容,他转过身去,他不知所措,不敢再站在他们面前,却又无法一句话都不说就走出去。
就在这时,言彬声泪俱下地说道:“各位乡亲,言城护不了你们,但我一定会善待你们的家人。”
他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说完,转身想走出去,言信一把拉住他,看着他点了点头,道:“收起你的眼泪。”
是啊,收起眼泪,走出这帐门就要面对都城驻军,岂能让他们看到言城世子的软弱。面对这群豺狼,他只能比他们更狠,才能在未来庇护他的言城百姓。
几个呼吸后,言彬眼中已无泪,再看向他的双眼,似有一道摄人的寒光。
言信三人走出帐外,他们不再去余下的大帐,方才的无地自容已让他们再无法面对那些从希望到深深绝望的眼神。
帐外的魏平南心知他们此刻的无力,本想再刺痛一番,似笑非笑地向三人走来,却不料言彬双眼向他斜视而来,他心中一寒,登时停下了脚步,那笑意也就此僵在脸上。
三人未说一句,未作停留,径直出了都城驻军营。
魏平南身后的几个将领见他古怪,有一人问道:“将军,你怎么了?”
魏平南这才从刚才的心惊中缓过神来,那眼神中的,分明是杀意。
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魏平南好似喃喃自语地道:“这言城世子,将来只怕是大患。”
李武回了言城军营,言信和言彬二人回城。
走至城门口时,天空阴云密布,有雨自半空落下。
言彬停下脚步,抬起头,任雨滴落在他的脸庞,也许是想洗净一路走来自双眼留下的泪痕,声音哽咽地问道:“三叔,我们真的救不了他们吗?”
言信也停下脚步,看向言彬,道:“你要学会把这股恨压在心底,总有一日,当它爆发的时候,会焚尽世间不公。在这之前,保护好更多的百姓,不能波及更多的人。”
言彬点头,脸上流下的,不知是雨,还是他的泪。
瞬间大雨滂沱,二人就在这雨中向城主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