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2/2页)
陈小幺说话不利索,陈阿奶耳朵不好使,一老一少说起话来,说的人费劲,听的人也费劲,所以干脆不说。
一盏油灯明明灭灭,等吃的差不多了,陈小幺收拾了碗碟拿去洗,洗完了回来,见阿奶还坐在桌旁。
刚要张嘴问,便听陈阿奶叫他“幺儿,来这坐。”
陈小幺乖乖的走过去,坐在阿奶身边。
“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年活头了,要是能给你寻门好人家,我也能早早安心。”陈阿奶说,“幺儿,你说说,有没有喜欢的女娃娃”
陈小幺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脸蛋儿上漾出一抹浅浅的红来,不过油灯昏暗,并不太能看得清。
大家都说陈小幺笨,是个小傻子,可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他今年都十五了,他知道,到了他这个年纪,大家都是要成亲的。大多数会和女孩儿成亲,也有很少一部分会和男孩儿成亲。
可是在村里,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没几个愿意亲近他。
陈小幺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陈阿奶自己心里也清楚,就自家这个境况,别说风风光光的给陈小幺娶媳妇了,殷实一点的人家的女孩子,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小幺。
只是今天,王家的梅子又来找小幺,隔壁的马婶子打趣了一句,说小幺也到年龄该娶媳妇了,陈阿奶才想到了这茬。
王梅子,算是村里少数几个肯搭理小幺的,比小幺大不了两岁,三不五时会往这边跑,站在院子外头,笑眯眯的招手喊小幺出去。
陈阿奶寻思着,要是梅子对他们家小幺都有意思,那说不定有戏。
陈阿奶心里有了盘算,便问了出来,“你爷爷还在的时候,跟梅子爷爷还挺好的,两人老一块下田,梅子那姑娘也不错,长得秀气,人也”
结果不知怎么,话还没说话,陈小幺脸色就变了,嘴巴抿起来,猛摇头道,“不、不要梅子”
陈小幺少有反应这么激烈的时候,陈阿奶被他吓了一跳,立马哄道“好好好,咱不说了,先不说了。”
陈阿奶把陈小幺抱到怀里,心里想的还是孩子还小,这事急不得。
陈小幺想起了梅子今天把自己推在田里面。
其实起先还好好的,可是不知道说到什么,其他女孩子都望着他和梅子笑起来,梅子恼羞成怒,就推了他一把。
陈小幺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陈阿奶给往两边撩了撩。
头发被拨开,露出一张五官小巧秀气的脸蛋儿来。
陈阿奶望着孙子的脸,晃了晃神。
她想起自己的儿子了。
陈小幺他爹陈栓子长什么样,陈阿奶这辈子都不会忘。
陈栓子被官兵带走的时候才十二,论个头却已经比陈小幺现如今高了,生的是浓眉大眼,把陈阿奶和陈三的优点都长了去。
那会儿梅子她奶奶还开玩笑说,这陈栓子要长大了可不得了,十里八乡的姑娘还不是任他挑。
而陈小幺除了眉毛下巴,其他地方却不怎么同他爹。陈小幺生的更秀气些,只是还未完全长开,看着总还是一团孩气。
“罢了,幺儿,罢了。”陈阿奶把孙子抱在怀里,枯瘦的双臂紧紧搂着孙子,“没有就算了。”
梁家那头。
隔了没两天,王媒婆又上了一回门,为的还是梁川跟翠花的婚事。
她拿了毛六家半两银子,自然不嫌麻烦,要多跑几趟把这事给落实了。
刘美花顶不喜欢王媒婆这个爱贪小便宜的肥婆娘,回回来,都要吃一大盘她买的瓜子花生。
但怎么说也是为了儿子的婚事来的,也不好连个茶水花生都不拿出来,刘美花去里屋柜子里倒腾了一会儿,端出一盘缺壳子发霉的出来,王媒婆就已经唠嗑上了。
梁川难得没一大早就下田或者上山,洗了把脸刚弯腰从屋里出来,就被王媒婆硬拉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在他背上拍了拍,笑呵呵道“这孩子长的体面,结实,难怪翠花老惦念着。”
梁川挣了挣,可那王媒婆的手就跟鸡爪子似的紧紧抓着他,梁川无法,到一旁面无表情坐下了。
王媒婆转头继续跟梁老汉说话。
梁老汉那天跟刘美花说,自己这儿子模样不差,这话还真的不是吹嘘。
梁川的亲娘,也就是那哑女,长相就是顶顶标志秀气,要不是身子骨差看着不好生养,又是个哑巴,肯定不会缺人家要的。
梁川就有几分同他娘。
梁川眼睛形状狭窄偏长,就是同了那哑女的,村里头的人不知道这叫凤眼,只觉得怪好看的。
只是梁川这孩子向来面无表情的,也没个笑脸,这双眼睛长在他身上,偏生显得有些凶了,脸一冷的时候,简直像个门神。
话是这么说,可这么一个大小伙子,成天打着赤膊在田里干活,村里没出嫁的大姑娘去田里给父兄送饭,每天来来回回,总还是有看上了眼的。
像翠花,就是一个。
这不,王媒婆就为这事上第二回门了。
“虚头巴脑的我就不给你说了梁大哥,这可是门好亲事啊,你看看我们这北边南边几个村,谁家杀猪劁猪不找毛六家底是没的说的。”王媒婆对梁老汉说,“翠花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长得壮实有福气,也勤快踏实,很配的上川儿。”
王媒婆继续游说道“这门亲事呢,本身还是轮不到川儿的。毛六就这么一个闺女,要不是翠花自己坚持,她家老汉能愿意姑娘家的主动来说想结亲不容易。”
“是、是。”梁老汉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儿子,低垂着眼面无表情,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川儿,你看看这事”
王媒婆看着梁老汉那样子,不禁撇了撇嘴,心想大家还真是没说错,梁老汉这爹当的真不像个样,就这么个事,还小心翼翼要看儿子脸色,到底是梁川是爹还是他是爹
一边喝着茶,一边瞅了眼梁川。
这小子还挺会摆架子的,愣是一声不吭,脸拉的跟什么似的。
当下放下茶杯,决定把话再说重一点,“梁大哥,我可是听说了,你家川儿那毛病,今年春天又犯了吧抓了药没”
“这犯病吃药,得要不少银钱吧”
又看了眼梁老汉空荡荡的袖管,“你一个,川儿一个,日子过得不容易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