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信 (第2/2页)
他们的歌里唱的有爱情,有婚姻,也有劳动生活,歌曲的内容很接地气。所以在我来陕北一段时间之后,信天游的歌声更加直击我的内心,因为这也是我在这里的生活。
听了陕北的信天游之后,我突然觉得它的魅力并不弱于你所钟爱的古典音乐。
就像我曾经用口琴吹奏过的《六月-船歌》一样,它是古典音乐,但它更是柴可夫斯基用音符记录下的俄罗斯的风情与故事。
当我吹奏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会浮现这样的画面:六月,在这个俄罗斯一年当中最美好的时候,小草正在使尽力气从荒野中生长起来,无处不在的野花带来了迷人的芬芳。
当我们驾着一叶轻舟荡漾在静静的顿河之上,你能听到白桦林中的夜莺在婉转歌唱。我们能看到不时有飞鸟从树林里飞出低低地掠过水面,荡起了层层涟漪。
忧郁深沉的民歌从远处飘来,歌声厚重而忱挚,一如这个民族的性格一般。你可能还会因为歌曲哀而不伤的感情表达而在眼眶里贮满了泪水,但却始终找不到情绪的爆发点,而渐渐被眼球所吸收。
最后,在明媚的阳光下,你慵懒地躺在小船上,伴随着自然的声音渐行渐远……
尽管两种音乐在表现形式有所不同,但是其精神内核却高度一致,都是音乐对本民族生活的记述,这种感情或喜悦、或悲伤,但都是诚挚的、热烈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我和白店村的村支书商量好了,打算将这里的学校重新启动。由我们这几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学生来给村里的孩子当老师,传授小学的课程,想必还是能够胜任的。
来到陕北以后,我深深地震惊于这里的贫困程度,这是从小在北京长大的我难以想象的。
我在这里见到了有的人家穷到只有一条裤子,只有出门干活的人才能穿上它。孩子们很多都是光着屁股在村子里追逐打闹。
村子里面还有不少因为家里太穷打了光棍的男人,我前面提到的那个王老汉,也差点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在我同村民的接触中,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朴实,但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愚昧。
所以我打算重启村里的学校,从身边做起,用知识来改变孩子的未来命运,也算是我们没有白白来一趟陕北。
也不知道你在岭南地区住得可还习惯,那里的天气比较潮湿,跟北京的干燥截然不同。还有岭南地区的蚊虫很厉害,稍有不慎就咬你个大包,你要多备点预防蚊虫叮咬的药物。
至于饮食方面,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你。岭南地区的粤菜全国闻名,想必就算是部队的大锅饭也会吃的比我们这里要好不少。就是那边的口味比较清淡,你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进行适应。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背井离乡,远行千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遇到困难自己解决不了的,要及时跟领导反映情况,实在不行搬出周叔叔的名字,一切以解决问题为先。
哪怕工作上不太顺心,也不要忘记自己的音乐理想,苏格拉底说过‘世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当为理想而奋斗的时候,我想你的心中也会格外坚定,并且充满了斗志。
所以遇到了困难也请你一定要坚强,我即使在遥远的陕北也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祝你在部队一切顺利,万望保重身体。
此致
敬礼!
张维扬
1969年2月26日”
周晓白很是仔细地将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跟着信的内容,她的一颗心起起落落。
时而为了有趣的地方而会心一笑,时而也会因为张维扬描述的艰苦生活而落泪。
两个月不见,周晓白觉得自己更想念张维扬了。
张维扬的信里虽然没有过多的诉苦,但是仅仅是信中记录的一点点关于陕北农民贫困生活的描叙就已经是她所难以想象的场景。在这样的环境中,张维扬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她有些无法想象,要是自己处在那种环境里会怎么样。
张维扬在信中却只有积极向上的情绪,丝毫没有表现出人在苦难中忍受煎熬的心理状态。并且极其乐观地告诉她,他打算用他的方式改变那里。
这也是张维扬身上被周晓白所欣赏的性格特质,成熟、乐观、坚定、自信,仿佛能够化解一切难题。
周晓白把信仔细装进贴身衬衫的口袋里,心里想着,一定要抽时间给他回一封长信。
告诉他,她在岭南一切都好,孤身一人的她变得更加坚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