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书 (第2/2页)
而那“噗”的一声嗤笑,则是来自他身旁的白衣男人,那人侧身坐着,也看不明正脸,但他一个侧影便能抵上常人全身的宽度,他眉眼舒展,嘴唇肥厚,十分喜庆,一笑,便笑出了三层的下巴,整个人看起来更为慈祥了些。
岑湘盯着他二人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们。
吴启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去,一看之下也有些短暂的愣住了。
显然是感受到了他二人的注视,那白胖男子清了清嗓子,笑着打哈哈:“对不住,对不住,这先生说的太逗了,噎着了,噎着了。”
他身边那个蓝衫的男子则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菜,不曾受他们的注视影响,也不曾回头。
岑湘回想不起这熟悉感的来源,又意识到长时间盯着陌生人看不太好,便收回了目光,转过头见吴启还朝着他们看,便小声问他:“启叔,你看什么?”
“有些眼熟,那两人。”吴启回答。
“见过?”
“忘了。”吴启收回了视线。
好吧,她还是高估了启叔的记性。
只是心中的疑惑又浓了一些,既然启叔也见过,那多半是从前他们和师父师娘下山游历的时候一起见到的,到底是何时见过呢?
她为何会觉得如此熟悉又仿佛毫无印象。
岑湘正想找个机会再悄悄看眼后桌那两人,耳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傅知州”三个字。
酒楼里前一阵的讨论不知不觉已经结束,说书先生带着大家进入了下一个话题——她的父亲,傅廉靳。
岑湘这下没功夫去考虑后桌那两人了,鱼骨也不挑了,葱花也不嫌弃了,支着腮认真听起来。
是和几年前完全不同的说法。
“再说那青州知州擢升礼部侍郎回京上任,过几日便要经过鉴城,提到傅知州,便不得不提他打马上任后青州的那两年干旱。
“当年青州各地连续六个多月不落半点雨雪,前任刺史又不重农田生产,连续近两年,青州可说颗粒无存,民不聊生……”
岑湘等闲是不去回忆那两年的,但说书先生已添油加醋地将她爹那两年的治灾举措褒奖了一遍,强行带她重走了一遭干旱的、凶年饥岁的青州。
从他人嘴里听来是很容易的,减赋税,阻流散,放粮仓,分配活计,重整梁田,兴水利,一段话便将其中艰辛接近概括。
“这青州干旱我也记得,当年差点连鉴城都被牵连,可把我给吓坏了。”有人忆起当年,仿佛还有些后怕。
“我也记得,当时我正随我表叔去青州做生意,这可恶的旱灾弄得我们血本无归!”一个客人喝着茶,悻悻。
“那你们没赶上好时候啊,傅大人可是好官哪,所辖之地的百姓这几年安居乐业的,青州现在政绩喜人,生意也好做很多。”另一个客人夸赞道。
这话岑湘爱听。
“是啊是啊,我亲戚也在青州,都说舍不得这个好官呢,据说知州离开青州那天,百姓们都聚在街头给他送万民伞呢……”
“可见好人有好报,好官也一样,如今皇上感念,召回去做大官了。”
“唉,为何鉴城没有分到这样的好官。我们的大人怕是不知在哪个温柔乡呆着呢……”
“嘘,哪能说,不可说。”
岑湘:多说点,多来点,再多点“别家坏学生”做对比就更好,太悦耳了。
毕竟是自己亲爹,听到别人这样的夸赞,岑湘与有荣焉,高兴地多点了一道辣子鸡。
不那么悦耳的声音很快出现了——
“我说,这傅知州也没这么好吧,青州本就土地广袤,再过去点就是边陲和番邦,再再过去都是朔国的地界了,贸易往来最是方便,比起鉴城,这可是天然优势,傅知州能有这功绩也实属正常,不能因为前任知州无能就这么过分吹嘘他吧。”有人嚼着花生米说。
“这位兄台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傅知州原先就是京城来的官,这作为,怕是京城随便来个官都能达成,先生也没必要拿这点功绩出来说事,谁还不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你们懂个松鼠球!你们见过狗屁的世面!
岑湘脸都黑了,手中的茶盏拿起又放下。
她强逼自己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算了,算了,她脾气超好。而且相比六年前,这种言论已算是好的了。
她在酒楼里听了两段,又生了小会儿闷气。关于她父亲究竟是不是个好官这事最后也没有定论,她就此结了账,下楼时听到楼上又换了话头,依稀是咸综城主被杀一事,咸综是鉴城以北,青州以东的一个小城,岑湘未曾去过,她吃完午饭,已有些困倦,一心回去补个眠,付完饭钱便和吴启回了客栈。
岑湘在鉴城之中无所事事地闲逛,当吴启的糖葫芦买到第六串的时候,他们终于在这天的午间,等到了傅府管家郑远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