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名殇 (第2/2页)
他也不忙着出去,换完衣服走到棚外,眼前的景象倒是让他也微有诧异。
他那五个非要跟来京城的伙计,被一条鲜绿色的彩绸分别绑在了两头,左边那两个头上的发带都不知丢去了哪里,半边脸都被打红了,正奋力挣扎着。
人群中站着一个粉色衣裳的小姑娘,正躬身向周围为她拍手的人群致谢。
岑湘自己也没想到那么轻松便能收拾了这群人。
她原本以为跑脱不掉,已经准备叫喊求助,毕竟对方人多,而她的性别年纪是天然的优势,只要她喊一声说是被人欺负,周围便会有热心肠的人来帮她。
但最先上来的两个撞到一起倒下后,剩下的人便也朝她冲了过来,岑湘无奈应战,以掌代剑连拍数下,直击他膻中,为首的竟真的被她拍开。
她乘胜追击,几番巧战,直将五个人都打倒在地,呆呆地扶着木桩喘气,才想起师娘说过的话:只要不遇上一流高手,自保还算有余。
师父说她勉强算个三流剑客,她从前没有概念,现在虽只是打倒几个行事鲁莽的地痞般的人,却也惊奇的发现,原来三流高手也是高手。
这几个人蛮不讲理,不听她解释便对她一个弱质女子动手,不把他们绑起来讲个清楚实在不合她的原则。
她向周围夸赞她的人客气了一番,随意整理了下衣裙,得意回身,正见一身着月白色绸衫的人从棚里出来。
她虽将地上的人五花大绑了,却没捂住他们的嘴,见曲名殇出来,半边脸还红着的男子大喊:“东家,这娘们是官府来的,不付钱白看你戏,还把兄弟几个揍了一顿!”
他原本挨打的是右半边脸,说完这句,左半边脸上又挨了一下。
岑湘只看到那人袖袍舞动,水袖似流云般挥出,壮汉的另一边脸已是红了。
岑湘吃了一惊,虽他只是这样轻飘飘一袖子,但展现出的功夫已是少有,隔了近一寻的距离水袖还有这样的威力,可见这人武功不俗。
她认得这招,是青霄袖出。
有一回师父吴是颠以无形气剑远远隔着窗纱伤人,她曾好奇地问过类似功法。
师父说像他这样能够隔空伤人的招数少而又少。世界大致有三种:无形剑、拈花指和无影掌。这三个任一个练成都已跻身宗师行列,此类功夫自是举世罕见。
再来亦有宗师之下以有形气劲做了高手的,青霄袖出便是其中一种。
水袖飞缎如青云一般从衣间飘出,矫若灵蛇,精妙莫测,真气雄浑者可在极远处便以此功夫取人性命。
这花旦是个人物。
岑湘正色望去,才发现使袖的花旦,竟是个男子。
男子扮女驸马,还真是……公鸡扮黄鼠狼偷鸡?
岑湘在台下看戏时那人化了妆,戏腔又利,辨认不出性别,现在再看这卸了妆的曲名殇,只见他身姿笔挺,一张芙蓉面,点绛唇,是有些雌雄莫辨的样貌,但眉宇间能感受到属于男子的勃然英气。
想到他不问缘由先将自己人打了一巴掌,而这使水袖的功夫,再来十个自己也赶不上,初次见面摸不透此人想法,好在他目光还算正派,只得试探性地双手一举,算是向他投降求饶。
曲名殇也在同时打量她,但见那姑娘不过豆蔻年华,容色秀丽无比,眉宇间顾盼神飞,肌肤如雪,黑发如瀑,虽是极娇俏的容貌,人群之中端雅而立,却又生了几分飘逸清英,分明是在求饶,态度却分外坦然。
他见了对方这样貌神态,再看地上的一堆狼狈的臭汉子,也不多探听,当先斥道:“住口!这么多人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我不扣你们工钱已是好心。”
这声音嘹亮且中气十足,那群汉子吓得纷纷住嘴。
岑湘道:“先生恕罪,小女子不是有意赖账,实在是今日身上银钱花光了,公子唱戏又唱的太好,这才……我说要取了钱给那位大哥,他却不由分说便出手伤人,我是在没办法,这才做了反抗。”
“东家,她亲口说她家在官府有人,让我们去官府取钱,这个年纪的姑娘,能有这般身手,不是官府派来找事是做什么?”那个最初刁难她的男子气愤道。
岑湘见对方又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佯装害怕道:“有话好说嘛,几位大哥好吓人,一个个都不听小女子解释,既想要钱,又不想去衙门,也可以随我回家拿啊,不嫌远的话把我送回朱雀街就是。”
朱雀街——京城有名的达官贵人安置宅院之地。
那几个汉子刚被松了绑,听闻这三个简直是对他们挑衅的字眼,又起了无名火,挣扎着想要上前。
曲名殇又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几人总算缩了回去。
曲名殇转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看向岑湘,道:“我看姑娘确实不像是会赖账找事的人,我这伙计大概与你有些误会,”他顿了顿,又问,“不知你家大人是?”
这戏班子对官府的敌意显而易见,岑湘抬头看了看对方的神色,见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低声回答道:“家父是礼部侍郎傅廉靳。”
听到傅廉靳这个名字,曲名殇不由怔了怔,此时一直站在他身旁,扮演李兆廷的搭档低声道:“礼部侍郎……不如我们找他……”
“不可。”他未等对方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岑湘正要问曲名殇何时随她去拿钱,他却毫无预兆地下了逐客令,道:“罢了,不过是五十文钱,就当我做善事,让你白听一回戏,快走吧,别再回来。”
竟是钱也不要了,甚至没要她向那几位被打的大哥道歉。
岑湘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搞懵了,站在原地挠了挠头,不明白对方怎么一听到她爹的名号就连钱也不要了,见他们自顾自回了棚里,大声朝里头喊道:“我不要占你便宜,明日必将钱带来给你。”
岑湘走后,众人聚在曲名殇身旁:“就这么放她走了?”
曲名殇瞪视一圈,道:“还能如何?你们也长点脑子,这事分明是个误会,谁会派这么小一个姑娘明目张胆来刺探?没人发现,自己反倒先大张旗鼓乱了阵脚,你们几个如此杯弓蛇影,能做成什么事?”
“至少应该再试试她的身手。”“李兆廷”道。
“不必了。”曲名殇解释,“揍完他们几个还要喘上两口的人,功夫不会太高。”
“那为何不让她帮忙引荐……”
“我们这些天在这儿也算有些名声了,早晚的事。”曲名殇早已明白搭档的意思,只是回忆着那个名字,摇着头低声道,“至少,不该将他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