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伴读 (第2/2页)
他连用了三个不表示对他们的否定后,又铿锵有力地指着季濛道:“你,这次考学,又是最后,李清照,彼女子,且聪敏,尔男子,更当自警,这般拖后腿,到了五月,还如何与唐虞书院的人比试?”
岑湘疑惑:“唐虞书院?”
季濛靠近岑湘一些,道:“胤朝富户和一些官员组织的民间学院,每年五月都来京城和咱们斗智斗勇,不过每回都是咱们手下败将。”
还有这种风俗,她从前在京城倒没听说过,不知是何时兴起的。
“住口,还在交头接耳,”褚明知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傅岑湘,傅大人当年连中三元,你哥哥姐姐也十分优秀,唐时刘晏七岁举神童,你三岁识得千字文,如今反倒越发回去……”
岑湘和季濛对视一眼——开始了又开始了,听到了四只耳朵都听到了。
他们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褚明知见他们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了半天终于说累了,喘着粗气道:“画竹,你给他们说一下正解吧。”
少见的,殷画竹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在褚明知叫了三遍她的名字后,才慌忙回神,起身解释了这句话的涵义。
下了课,孙婷怡以赌樗蒲的名义过来与岑湘做耍,实际上——
“你们有没有觉得,画竹最近不太对劲……好像心情不太好?”孙婷怡小声问岑湘。
殷画竹将伴读位置视为囊中之物,却被一向与她交好的宇文嫣半路杀出,心里自然不痛快。
岑湘不欲多谈这个话题,便没接话,季濛却道:“她的好姐妹离开她了嘛,会伤心也在所难免的,你看宇文嫣的竹马顾念康,现在整天伤心的什么似的,阿湘要是走了,我也会这么伤心的。”
“住口,谁要去做那差事,谁是你的青梅竹马。”
“虽然一起读书的日子不多,但我已将你视为我的知己,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如一起玩六博可好?”他话锋一转,献宝似的从书桌里拿出一盒精美棋具来。
“好啊好啊,怎么玩的?”岑湘头一回见这玩意儿,很是新奇。
“哎呀,不是因为姐妹关系,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懂……”孙婷怡还在一旁默默专注殷画竹的事,见他们二人又玩到了一处,恼恨自己对牛弹琴,怎会来找这两个傻子说此事,她剁了剁脚,负气离开了。
相比玩玩具,岑湘其实更享受感受一个玩具从无到有,最终送到属于它的人手上那种微妙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她喜欢看从前傅昭玩竹蜻蜓的样子,也怀念邹爷爷给她们做玩具的样子。
和季濛玩了一阵子六博,她又想起那只风筝来。
春天还没过完,她依旧有机会将那风筝完成,她已经考察好了做风筝的场地——就在广业堂与鸿升堂后有个阔大的后院叫退榆园,那里空阔且幽静,平日显有人来,距离广业堂又不算太远,无论是下课还是午休,她都能到这里来制作风筝,累了还可以躺在后头的大榆树上睡觉。
岑湘找郑雪花了数天画完了兔儿的样子,又去山里折了竹子,闲着没事便去后院削竹篾。
四月末那日午休,岑湘刚削完半根长竹,躺在树上休憩,退榆园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有一男一女两人先后进来。
岑湘下意识朝树下看了一眼。
她扶了扶额,该说不说……真是太巧了,树下那女子,又是殷画竹。跟在殷画竹身后的男子她没见过,但单看身形和容貌,是足够出众的。
“城郎……”殷画竹一开口,便惊掉了岑湘的下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殷画竹,这位如今娇滴滴唤着面前男子的大家闺秀,在传闻里是注定要成为睿王妃的,她虽没见过几次睿王,但不至于这么快忘记睿王的样貌。
那么眼前这位“城郎”又是演的哪出?
虽说偷听壁角这事有些缺德,可现在的情况,她也无法就此离开。
“怎么了,竹儿,今日怎么想起约我来此了?”这位,额,大概是城公子问道。
殷画竹柔弱的道:“今日课上,人家被褚先生责罚了。”
“怎会?你不是一向好学,又受褚先生喜爱吗?”
“我昨日温书太晚,先生喊我名字,我竟一时大意并未察觉。”
“你又何必如此用功,好在只是一时大意,也算不得什么大碍。”
“什么不算大碍?”殷画竹眼中仿似擎着泪:“同学们都笑话我,褚先生还要我抄写整整十遍《谷梁传》!”
“怎会如此?褚先生……”
“褚先生说我作为表率,更当以身作则……”殷画竹泫然欲泣了。
岑湘在树上听得一阵瞠目,褚先生分明在殷画竹答完题后让她直接坐下了,还叮嘱她不可太过用功伤了身子,反倒是她和季濛,站着上了整整两堂课。
只听殷画竹又道:“十遍,我如何来得及……”
“我帮你抄了便是。”城公子道。
“可你,可你还要准备科考。”殷画竹忧心忡忡。
岑湘发现殷画竹此人,还真挺有趣的,从来都是负心汉,薄情郎,总是听闻男子如何负了女人,如今殷画竹仗着美貌与家室,如此戏弄于一个男子,倒也着实少见。
虽说她这癖好奇怪了些,但眼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岑湘也管不着,只是琢磨着,下次扎这风筝,可得避着些她,别再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