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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第2/2页)

放在窗台上的手渐渐握紧,记恩眼眶红了。官不做人,尤其是地方官…真他娘的殃民。

虽睡得晚,但云崇青还是寅正就起身了。如往日一般练剑、打坐,然后拿出《三国志》来看。

待温愈舒出屋,他已合书,正将刚所悟所感书于纸上。腕力足,控力稳,落、提、撇、捺行云流水。字不拘于大家,笔走龙蛇,单瞧着就觉遒劲,煞是好看。

以前温愈舒最喜瘦金体,可自从见过他的书帖,是越看越着迷。纸上字,苍劲不失柔婉,宽和但又强硬,狂放可不潦草,说将刚柔完美融合,只在字里行间刚柔又一目了然,极分明。

她都想要了字帖来临摹。

又写了足一刻,云崇青才停笔,往边上挪了挪:“过来看。”

温愈舒转到书案后:“你最近在读《三国志》?”

“嗯,这是第三回读了,每一次都觉悟透,”云崇青笑言:“可每一次感悟都不一样。”

“感悟不一样很正常。”温愈舒从头看起:“咱们每天都会历经一些事,有好有坏,心境也会随所历经的事起伏着。这些会逐渐垒成阅历,阅历会无声无息地改变我们的双目、德性等,此类种种也在决定着我们处事的态度。”

像她,以前她是有一天过一天。可自打到了五严镇,备受疼宠后,她希望日子能长长久久。

她是就己身在谈。云崇青垂目看着人。

翻过一页,温愈舒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你这字怎么练出来的?”

“小时临摹外祖留下的字帖,慢慢腕力够了,便怎么顺手怎么来。”

这大概就是天赋吧?温愈舒往他肩头靠去:“我的字比你差太多了。”

他见过。长大后,她的小楷还是显得丰润。云崇青觉甚可爱:“不用自贬,也无需去强行规束,各人有各人的偏好,我志在科举,要严苛些。你不用,可以随自己喜欢。”

行吧,温愈舒眼盯在纸上:“昨天的事,你说要告我听的?”

“小耀爹的‘丧’,与记恩父亲一般,都是在青壮年,都是服徭役没的,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云崇青言语简单,容她自个想。

温愈舒凝眉,迟迟才道:“如果不是巧合,那这事…不小。若想查,咱们手脚得轻点,必须慎之又慎。不然一旦打草惊蛇,便是一场空。”

“确实。”云崇青敛目:“死人好处理。”

对,就是这点。不论记恩爹还是才没的小耀爹,在官府那都已是死人。温愈舒看完,转眼向右:“姑姑和嫦丫已经把早膳备好了。”

“去吃吧。”

记恩一宿没睡,去南市买了些小食,送去了方井水巷子,又带了点回来。正好早膳,嫦丫拿碗碟摆上。

坐在对面的云崇青抬眼看面色如常的记恩,心知他不好受,可又不知怎么去安慰,只多夹两只驴肉小卷放他碗里。他爱吃这个。

“老弟,”记恩严肃郑重:“你必须给我好好读书,明年秋我陪你们一道上京。”

云崇青点首:“好啊。”乡试时,也是他和老师陪着的。

“以后当官了,不能鱼肉百姓。”记恩抽了下堵塞的鼻:“必须得做个好官。”

轻嗯一声,云崇青又给他夹了一只菜肉盒子:“今日街上人比昨天要多吧?”

“多,我去那会还少,回来拐进咱这条街,马车全堵道上了,动都不动。”记恩一口一只驴肉小卷:“今晚放完花灯,早点回来歇息。明儿一早,咱们就回,不能耽误你读书。”

“好,”云崇青没意见,都听他的:“吃完饭,你去休息会。”

“我不困。回来时看客栈请了说书先生,一会咱们去大堂坐坐,要壶茶听听都讲什么。”

嫦丫附和:“好,我箱里还有两兜边果,也带上。我们一边嗑一边听。”

既然要去听书,那就别磨蹭。客栈都住满了,迟了肯定没地儿坐。几人用了早饭,收拾齐整便往客栈大堂。不早不晚,说书先生架势已经摆上了,堂中还有几张桌空着。

他们来到角落坐下,才让伙计上茶,惊堂木就拍响了。

“今日老朽就给大家讲一段三国争雄。”

“好,”众人欢呼。

“话说献帝禅位曹丕,大汉就此终结。曹丕篡位,引群雄不满。汉地分裂,魏、蜀、吴各据一方…”

老说书先生了,应是说惯了三国,讲起来声情并茂跌宕起伏。不过一刻,堂中座无虚席。对着满堂人,说书先生手中惊堂木敲得更得劲,讲得口沫横飞。

听客喝彩连连。只待那股热腾劲儿过去了,便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尤其是离说书台远的角落,更是无顾忌。

“昨晚上,听三轲那小子说在长洲边瞧见落桑姑娘了。俺都悔死,这不就脚跟脚的事吗?多留一刻,俺也不用听三轲在那吹。”坐在云崇青他们上角那桌的方脸大汉,一脚踩凳上,手抱着腿,满脸懊憾。

“我也听说了。昨儿天黑,我还跟婆娘说,先去长洲那探探路,今晚好行事。婆娘坐那微微不动。她要是挪个腿,我不定也能见着传说中的仙客春居花魁。”

“别胡叫,什么花魁?人家卖艺不卖身。”

“卖艺不卖身,她也是出来卖的。”一妇人插话道:“真不懂你们这些爷们眼仁怎么长的?把妖里妖气当真仙似的捧着。俺昨晚见着了,也就那样。一个妓子还狗眼看人低,等哪天人老色衰了,比狗都不如。”

云崇青剥着边果,把仁放在小碟里。温愈舒自拿了第一颗仁,手就没停下,吃得欢喜又得意。

记恩留意着周遭,漫不经心地嗑边果,偶有迟钝,神色一会放松一会困顿,似心思全跟着说书先生在走。

午饭他们也没回小院用,就在大堂里点了菜。说书台那不站着说书先生,堂里嘈杂得很。

“你们还不知道吧,今晚没订船的,都不许去长洲那。”

“怎么会?往年也没这茬。”

“昨儿十二仙连带着落桑姑娘回山上时,不就说了吗?有大官来。你们还不信?”

“那俺们这趟不是白跑了?”

“什么官儿?”

“不知道,反正是个厉害官。”

无风不浪,晚上云崇青一行去往长洲,未到那,就闻吵闹。还真是同了中午吃饭时听到的那般,没订船的都不许靠近长洲。

看着被官兵挡在外的层层人,常河耙头:“麦蔚县的县太爷挺能的。”昨儿在得晓自个想岔后,直懊悔当时没跟船家讲讲价,总觉十六两一天太贵了,且昨晚上他们也没登船。

今儿瞅这境况,他突然觉也不是太贵了。

情况来得突然,船家实诚,早早就等在入口处,逮着眼了,跳起挥手:“这里,常老爷这里…看这里…”

常河听到声,立马应和:“来了来了。”

一行顺利通过查检,与船家接上头。船家胆子不大,领着他们急急往船上去,一刻都不想在岸边留。上了船,才踏实。

嫦丫看了眼姑娘,有意问了一嘴:“怎么回事,咋那么多官兵?”

船家儿子从底舱走出:“谁知道?只听说是今晚有大官要夜游长洲。未免惊扰,就不让人聚集。那大官也是,啥时不能来,非挑女儿节。”

“你胡嘞嘞什么?”戴着斗笠的船家狠瞪儿子一眼:“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就把嘴闭紧。人家来咱这咸和洲,还需要看天时不成?”

船家儿子不敢再多言,拔锚准备离岸。

“今晚咱们就只能在外圈转悠,几位客官多见谅。”船家愁眉,想了想,似过意不去:“等会俺把昨晚的银钱退给你们。”

常河虽心疼银子,但还是问道:“昨晚你船载客了吗?”

“那哪能?您都付了银子了,不管来不来长洲,俺都得等在位上。”

“那就退一半吧,八两。”常河自认通情达理,飞羽说的平日里租大船一天五两。他十六两一天让退八两,不为过。

船家黝黑的老脸漾开花:“成,等船离岸,俺就给您退。”云崇青在一旁听了个全,比起头次来咸和洲租的船,这回他们乘的真叫大。船身得有两丈余,小两层舱房。船头船尾、舱房都挂了灯笼,亮堂堂的。

“要进去船舱里待着吗?”

温愈舒摇首:“你陪我在这站一会。”

“好。”云崇青垂在身侧的手,伸出指去勾她的。没有拒绝,温愈舒喜欢他掌中的干燥与温热,脚跟慢移,不动声色地往他那凑了凑,同看孟元山上灯火。

晚风凉,船迎风离岸。今夜巡逻的小舟尤其多,来回来,将普通船只挡在外圈。船家像是要弥补:“几位客官若是不急着回去歇息,俺就带你们绕着孟元山打个转。”

记恩想说什么,嘴张了又闭上。常河觉银子付了,当然是能打个转最好:“咱们不急,我还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沾着大官的富贵气?”

“那一定能。”船家笑呵呵,待一艘巡逻舟过去,特地压低了声说:“俺听蒙东画舫的唐管事说,来人官是真大。县老爷在那主儿跟前,腰都直不起来。”又一艘巡逻舟靠近,他立马闭嘴。

飞羽等巡逻舟过去了,玩笑道:“能让县老爷弓腰的官多了去了。远的不说,就北轲知州、知府,哪个不让他脑袋埋进怀?”

“这个不一样。”船家扫过四周,神秘兮兮地道:“县老爷叫官儿七爷。能被如此叫的,不是凡人。”

飞羽眉尾一耸,京里被叫七爷的只有一位,皇上的胞弟,明亲王封铭启。若是他,此方官吏摆这般阵仗,倒确实不过。只他跑来孟元山做什么,不会单纯的只是凑个热闹吧?

绕着孟元山走完小半圈,转进山阴那面,众人便见一艘四层小楼高的巨大画舫缓缓来,隐隐可闻管弦,还有戏腔。一人站在甲板,背着光,看不清面容。

云崇青与愈舒对画舫并无多关注,只坐在船舱的飞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京里,也得见过一回明亲王,单依颀长瘦削的身形,确实像。还有素净打扮,也合了明亲王。

八成就是那位主儿了。

片刻后,正当两船交错时,有红衣抱琵琶走至男子身后。来人正是昨晚才归孟元山的落桑,没了面纱遮面,烈焰红唇衬得深刻立体的脸模子更是艳,下斜了一眼外圈那艘船,娇媚道:“七爷不请人上我们这来坐坐?”

男子不止身形瘦削,脸也窄瘦。皮子白皙,唇格外红。

“没那个必要。”

沐贵妃已经诞下一康健的皇子,晨焕的心,他是收不拢了。而他也不想扶持一个外家强势的皇子,那太难掌控了。

寻地放了花灯,温愈舒再不信神明,也在心里默默与母说,她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

有记恩看着,过了三月三,他们便打道回府了。没十天,红娟就领着小耀寻到了五严镇。她进了严五酒坊做工。小耀则被送去了镇上一童生开的蒙学,闲时都在云崇青书房里伺候笔墨书画。这日云禾忙完,归家就跑去了书房寻儿子。云崇青正看着先生两刻前才完成的傲鹰俯视众生图,思索深意。

“你们去咸和洲有遇着什么事吗?”

云崇青眨了下眼睛,抬首看爹:“记恩怎么了?”

“自打回来就总心不在焉。”云禾双手抱臂,在房里踱步:“今天他差点放错曲蘖。还有投奔来的那娘俩,你们也没与我说啥来头?”

他不是迂腐的人,只是觉记恩要是真喜欢人家,他这个做长辈的肯定要跟他捋一捋以后。

瞧爹愁成这样,云崇青直言:“记恩不惦记小耀娘,对他们母子好,只是以己及人。自己淋过雨,他想帮小耀撑会伞。”

“真的?”旁观好几天了,云禾发愁,是愁义子以后。一个娘肚子出,不一个爹,团一块过,少有不闹腾的。

“真的。”

“那就好。”云禾甩手去找媳妇,让她走趟愈舒那,问问飞羽。他觉嫦丫那姑娘跟记恩挺好,两人都好吃。

他前脚走,记恩后脚就来了,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到云崇青对面:“弟,我想了半个来月了,准备开食铺。酒咱们自己有,食铺不在大,价不能太高,保准三教九流都能吃得上的那种。”

云崇青想到悦来客栈大堂里的嘴杂,便知开食铺的用意。其实最近他也在想这茬:“我不能掺和,但愈舒可以。至于五姐,你看是写信还是走一趟京城?”

“爹年后已经给京里去信,说不准沐伯父和沐伯娘没几天就到咱这地儿了。”

“舅舅,家里来亲亲啦…”嫩嫩的奶音传来,底气相当足。云崇青弯唇,赶紧起身去迎:“不知这回亲戚上门要待多久?”这日云禾忙完,归家就跑去了书房寻儿子。云崇青正看着先生两刻前才完成的傲鹰俯视众生图,思索深意。

“你们去咸和洲有遇着什么事吗?”

云崇青眨了下眼睛,抬首看爹:“记恩怎么了?”

“自打回来就总心不在焉。”云禾双手抱臂,在房里踱步:“今天他差点放错曲蘖。还有投奔来的那娘俩,你们也没与我说啥来头?”

他不是迂腐的人,只是觉记恩要是真喜欢人家,他这个做长辈的肯定要跟他捋一捋以后。

瞧爹愁成这样,云崇青直言:“记恩不惦记小耀娘,对他们母子好,只是以己及人。自己淋过雨,他想帮小耀撑会伞。”

“真的?”旁观好几天了,云禾发愁,是愁义子以后。一个娘肚子出,不一个爹,团一块过,少有不闹腾的。

“真的。”

“那就好。”云禾甩手去找媳妇,让她走趟愈舒那,问问飞羽。他觉嫦丫那姑娘跟记恩挺好,两人都好吃。

他前脚走,记恩后脚就来了,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到云崇青对面:“弟,我想了半个来月了,准备开食铺。酒咱们自己有,食铺不在大,价不能太高,保准三教九流都能吃得上的那种。”

云崇青想到悦来客栈大堂里的嘴杂,便知开食铺的用意。其实最近他也在想这茬:“我不能掺和,但愈舒可以。至于五姐,你看是写信还是走一趟京城?”

“爹年后已经给京里去信,说不准沐伯父和沐伯娘没几天就到咱这地儿了。”

“舅舅,家里来亲亲啦…”嫩嫩的奶音传来,底气相当足。云崇青弯唇,赶紧起身去迎:“不知这回亲戚上门要待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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