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七日 (第2/2页)
夕阳余晖逐渐湮灭在天际线尽头，极光夜幕降临，远离市井繁华的山水之中，一座冲天宝峰映入眼帘，此峰唤“登霄”，高上万余丈，被人冠以攀顶可揽日月星的盛名。
登霄峰灵气十分充盈，终年都是绿意繁荣。
此刻，萧阳和金曦正坐在峰顶一株粗壮的古树枝干上，漂浮游荡的云雾，让四周看上非常缥缈，极目远眺，能朦胧瞧见不少藏在云深处的宫楼殿宇，缭绕着绚彩，格外梦幻。
而悬挂于头上的那轮浩大明月，好像真的只需稍稍伸手便可将其揽下，捧入掌心。
萧阳双手撑在枝干上，微微仰首，望着皎洁明月，宁静而祥和，边上的金曦亦是同样动作。
不知过去多久，飘荡的云雾带起一丝寒意，宁静的夜晚似乎已是极深，金曦开口说道：“霓家那边有座玉霞山，山顶上矗立着一株千年不朽云霞树，此树六年一花开，花开便三年，今年刚好是最后一年，而且赶上了最美的花谢之时，我们去看看吧。”
“现在去吗？”萧阳话语轻柔。
金曦想了想，道：“还有时间，不着急，等游历玩城中其他地方最后再去，怎么样？”
“都依你。”萧阳笑容温和。
金曦跟着抿嘴轻笑，往他边上靠过去了一些，其实她很想靠着对方肩头，就这么静静的睡一会，但却心有顾虑，不敢这么做。
这里陷入了长久的宁静，柔和而温馨。
直到黎明破晓，晨阳冉冉升起，两人离开了登霄山，重回市井中，吃上一碗水饺之后，前往了赵家区域。
此后的三天，两人逛过了霓虹城内的大街小巷，高山云水，一起见证着种种繁华璀璨，辉煌绚烂。
四天匆匆弹指间，转瞬即逝，而金曦脸上的笑容，自下山时起仿佛便自始至终都没停过，她像是一个飘然出尘的紫色精灵，雀跃于红尘人世间，甜美动人。
只是往往注视，萧阳都会隐隐生出一股心酸之感，想到了不久后的将来，这个女子独自黯然的落寞场景，总觉于心难忍，可他并不能改变什么，这样的结局，早在两人相遇相识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那就是玉霞山，霞花将尽，正是此山最灿烂之时。”林间大道上，金曦指着前方开心地说道。
萧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往前看去，那里有座大山，屹立在三里路尽头，高约千余丈，通体晶莹发亮，宛若是以神石宝玉堆砌而成，光秃秃的，并无什么植被。
如果是正常情况，这山应该是呈淡黄色，会显得水泽温润，只是因为云中的霞光飘落，使其被点缀辉映的七彩流霞，气象梦幻。
而这飘落的霞光也不是其他，正是山顶上那株云霞树的花瓣。
两人一路向前，来到山脚，这里有一条阶梯，铸着黄玉围栏，环绕整座玉霞山，蜿蜒向上，通达山的顶部。
实际上站在这里便已经能隐隐看见山顶之上那株极其巨大“云霞树”轮廓，绽放出刺破云霄的光华，让附近山水与之同辉。
一片七彩花瓣缓缓飘下，带着奇异的香味，落在萧阳手中，而后渐渐暗淡，如化尘埃般湮灭，随清风抚来而消散。
“云霞树之花不会落地，落地之时便会快速化作粉末。”金曦解释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萧阳淡然一笑，仰头望去，天空之上流霞灿烂，好似一场幻梦中的光雨。
两人走在蜿蜒旋转的环山阶梯上，犹如身边那对一人抱着一个小孩，正闲庭信步的恩爱夫妻，不急不急，朝着山顶而去。
“姐姐，可以帮我抓一朵花吗？”那妇女怀中的可爱女孩朝着金曦开口，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在霞光映照下无比璀璨。
还不等金曦说话，那对夫妻却先弯腰低头致歉了起来，旋即加快登山步伐，显然是认出了她的身份，生怕孩子不懂事，冒犯招惹到了。
萧阳摇了摇头，“抓不住的花，再怎么用力也是无用功。”
金曦笑了，对方问，她不答。
良久后，两人来到了玉霞山山顶，上面很宽敞，人群颇多，那株壮若山峰的云霞树就屹立在前方，通体七彩斑斓，树枝密集伸张，遮天蔽日一般，上面没有叶片，只有朵朵晶莹的花，随风凋零，如雨点般飘落向四面八方，带着条条灿烂的尾光，辉映整片天地。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金曦满脸皆笑，声音似潺潺溪水般柔和。
萧阳静静仰望着眼前的云霞树，一双眸子映照的璀璨至极，脸上的笑容从轻微到浓郁，轻声回应道：“如梦似幻。”
云霞树下有人在施展法术，将诸多零落的霞花拘禁在掌心，凝聚成绚烂的光球，旋即抛向远方，炸开的瞬间，便如是万千烟花盛放，化作璀璨的霞花之雨。
难怪山脚同样花雨漫天，不是如此，至少有着大半霞花落下树梢之后，便消散在山顶了。
萧阳与金曦来到云霞树下，也开始收纳束缚霞花于掌心，而后使其一次次绽放在云天之上，导致四周山水中霞光大盛，飘落下去的花瓣超越以往。
事实上，以他们这等修为只要想，可借以此地霞花作源头，让整座霓虹城下一场的灿烂花雨。
“要不我们在这待到晚上吧，夜幕下漫天绽放的花雨，肯定比现在更美。”
“呵呵，好。”
这天晚上，整座霓虹城，在夜月极光交相辉映的照耀下，花雨缤纷，前所未有！
举城皆抬首！
而此时，桃园尽头的悬崖畔，一个飘然若梦的女子手中也禁锢着一朵霞花，绝世容颜上带着艳绝古今的淡淡笑意，她的眸光倒映天地。
刹那之间，整座飘絮洲......花雨漫天，极致绚烂！
一洲众生皆抬首！！
......
此后的两天时间，萧阳和金曦出城了，两人乘着一叶孤舟，迎风浪起伏，见海上生明月，观落日与朝霞......
风波浪潮平息，大海归向无声的寂静，当夕阳开始逝去，弥留于人世间的最后一抹霞红渐渐消散在天尽头，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轮当空皓月，伴随无限繁星闪烁。
一叶孤舟在水面上缓缓驶进，两个人，见证着天象更迭的全部过程。
四周云雾渐生，海面忽显朦胧，不知要去往何方的孤舟终究是停了下来，萧阳出声打破了心神沉浸间的静谧，“明日便是最后一天了，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金曦笑了笑，“就到这吧，已经足够了。”
“明天呢？”萧阳继续问道。
金曦没有犹豫，很直接地说道：“哪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做，只要能安静的陪伴就好。”
萧阳心绪沉重，默然不语。
金曦再次生笑，“还记得那天晚上吗，你说还会有更开心的日子等着我，现在实现了，这几天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即便是死，我也觉得无憾了。”
“胡说什么。”萧阳表情严肃起来。
“我只是打个比方。”金曦笑意不减，“真的很感谢夏姑娘，可以给我们七天时间，让这段缘分迎来一个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结局，我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了。所以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再担心我心境破碎，断绝大道，待到你们离开之后，我便会重新开始修行，以我如今的根基底蕴，再加上你的那些神通和心得，一定能在前路上如鱼得水，说不定将来可直接攻破神道，登临至尊果位。”
见萧阳只笑不说话，她收敛欢容，“怎么，你不信啊？”
“那我先提前恭贺你，将来成为这五行界当世的第一位至尊。”看着对方眼神恢复往日光彩，萧阳由心而喜，沉重的心，终于是稍稍得意放松。
金曦摇头，“第一位恐怕是不行，你心上人还差不多。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渡完六境天劫。”萧阳说道。
“有把握吗？”金曦担忧。
“如今我已经恢复至巅峰，即便这个领域的古今第一劫现世，也一定能强闯过去，且夏欣为我准备了些神丹，成功率会更高。”萧阳自信而笑。
“那就好。”金曦闻言稍有放心。
海上云雾飘忽不定，天上皓月变得朦胧，一叶孤舟重新开始自行游动，沉默一会后，金曦开口道：“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不许说谎。”
“什么？”萧阳好奇地注视着她。
金曦酝酿须臾，轻声道：“你有没有过......哪怕一点点的......喜欢我？”
萧阳的神色凝固，逐渐变得柔和。
“足够了....”金曦话语很轻微，虽然没听对方说出口，但那双眼神已经映射出想要的答案，她笑了又笑，只是笑着笑着，却又泪水夺眶而出。
萧阳想要替她擦拭，却遭到制止。
她自孤舟上站起身来，望着明月，抬手一挥，整座念屿海上的云雾仿佛都在转瞬间尽数消散，变得一片空明，“看完接下来的最后一场朝阳，我们就回去。”
孤舟无声漂游，没有城中的辉煌富丽，没有市井的繁华热闹，这个夜晚很安静，安静到任何声音的突然响起都会显得格外刺耳，久久不散。
皓月黯淡似沉海，朝霞破空映天红，彼此对视的瞬息，永恒的笑容随之绽放，当蒙昧如初醒的晨光将一方彻底世界照亮，万物为此辉煌，那漫无目的的一叶孤舟，终究是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