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2/2页)
“只要知道了当年淑妃之死的真相,我就能知道当年时浅究竟是因何而死。知道了缘由,我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林良本想转移话题,却又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呆愣了片刻,随即便又恢复了清醒。
再次提及时浅这个名字,宁遥原以为自己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却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心中翻江倒海的思念和委屈,只要再多一秒,便能叫她红了眼眸,湿了眼眶。
时浅,是她的母亲。
宁遥从未见过自己母亲的模样,记忆里,她同母亲交谈总隔着一架屏风,便是平日里随母亲出门,她也总是戴着面纱。在宁遥的记忆力,似乎从来没有人见过母亲的模样。
但她知道,她的母亲必是极美的,因为她的母亲又一双极美的眼睛,因为一直到今日,她再没见过一个人拥有和她母亲一样美的眼睛,便是被他那蔡筱云夸赞过的自己的那双眼睛与之相比也显得十分逊色。
每每同蔡筱云提起自己的母亲,她的眸中总会浮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失落。宁遥知道,从她母亲死的那天起,就和颜言一样了,活在故人的回忆里,引人唏嘘。
“时浅……”林良思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宁遥口中的人是谁,“时浅,淑妃,冯家遗孤。”
“你认识时浅,你是谁?”可话音刚落,看着宁遥的那双眼睛,林良顿感心下踌躇,坐卧不安,如芒刺背,连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你……你是!”
眼前这双眼睛,虽说不如时浅那双美目,之间也无半点相似之处,可那眼睛里的神情,却是像极了时浅。是了,一个人不管外貌如何变化,可眼神却是怎么也变不了了。或许连宁遥自己都没发现,无论是神情还是说话时的语气动作,都像极了时浅!
有些话,不用明说,看对方的神情便能知晓答案。宁遥看着林良脸色忽变,便知道他已经猜到了,随后丢出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您当初不顾一切,好不容易寻到了她,以为自己能救她,可她却不愿跟你走。”闻言,林良便呆愣在了那里,听着宁遥继续道,“就像您阻止不了您阿姊嫁人一样,您也救不了时浅,无论是颜言,陈牧还是叶钊,您谁都想救,却谁也救不了。”
“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还是爱人,您谁都护不住,也谁都留不住。”
一句话,让林良如坠深渊。这些事情,万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晓的,可眼前这个女子,却知道的那么清楚。就算她是时浅的女儿,当年时浅死的时候她才几岁,又怎会记得如此清楚?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你……你真的是时浅的女儿,你真的是陈萱?”
宁遥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轻一笑,当即落下了一子,算是默认,“你的心乱了。”
“你既没死,还回来这个是非之地做什么?”林良不仅乱了心,还乱了思绪,“这里就是个牢笼,食人吞骨,悄无声息的杀了多少人,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自修罗归来,还能做什么?”宁遥笑道,“我回来,自然是要将真相公诸于世。”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林良长叹了口气,“就算你知道了,也只会和我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到头来,不过是徒增伤悲而已。”
“您不是我,又怎知我做不到?”
“因为你要与之对抗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所谓的敌人。我且问你,以你一人之力,何以扶大厦之将倾?”
“自是不能。”虽如是说,可宁遥的话语中却并没有沮丧,只是冷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我要做的,远比这更有意义。可我不知道我该如何选,所以我才要知道真相。”
“你既要求一个真相,我说什么你都会信?”
“我不信任何人,可我母亲信您,她信您,我便也信您。只要您说了,真假与否,我自有定论。”
“哈,丫头,你和你母亲,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虽外貌不似她,可你这遇事不决冷静异常的性子,倒是和她如出一辙。”林良浅笑道,“只是不知道一会儿你还会不会这么冷静。”
闻言,林良并未立刻答话,而是沉默的盯着棋局看了许久,最终落下了一字,来挽救即将溃败的棋局,一如当年他所做的那样,再次开口,声音已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平静:“你以为,当初颜言是如何死的?”
史书记载,淑妃颜氏,诞五皇子,与明德元年冬病逝。
“而我听说的是,淑妃因害德妃小产,禁足寝宫,后被暗中赐死,饮鸩自戗。”说这话时,宁遥眉头紧皱,显然是不认同史书上的记载。
“哼。“林良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史书所记不过是留给后人看的,至于你的听闻……虽所言非虚,却过于片面。”
忆起故人之死,林良难免伤感,连面容都有些许哀戚,“颜言当初确实身患旧疾,也确实死与鸩毒,可她虽饮鸩却并非自戗。有些事情,却远比你想像的要复杂的多。”
“……”
两人边交谈边下棋,良久,棋局终停,胜负已分,宁遥抬眸看向窗外,夕阳正好。
“竟过了这么久了。”宁遥收了棋子,“很多事情,只怕当事人早就忘了,我也该给他们提个醒了。”
“若你寻不到冯氏遗孤呢?”
“那我便让他主动来寻我。”
“若他早便死了呢?”
“不会。”宁遥答得果断,还未等林良反驳,她又道,“我已经查证过了,当年在白鹿洞书院念书之人,至今有百人身故,而每一个人我都核实过,死的人里,都不是他。这世间,没有人会凭空消失,一点痕迹都查不到,若是有,则恰恰说明了,这个人根本就没死。”
“我也已有数年未见他了,上一次我见到他,都是在你母亲死后的那段时间了。待你有朝一日寻到他,还请你托人给我送个信。”林良起了身,整理了一番衣冠后负手而立,“你要做的事,实在太难,但你既选择信我,又有如此信心,我便也选择信你。”
“但愿你能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