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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井底之蛙 (第2/2页)

程若欢仍旧盯着那东西,惊得咽了口唾沫。

沈茹薇不言,缓缓举刀,以这用粗麻布包裹的,未出鞘的照雪直指那木甲人胸口,提气运至握刀的右手,只听得一阵布帛碎裂的细微声响,那包裹在照雪周身的粗布,便都悉数被她内力震碎,四散分开,缓缓飘落在地。

程若欢若有所悟似的四下望去,才发现这条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她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

“这个……都是木头罢?”程若欢将这木甲人打量一番,若有所思道,“你的刀这么锋利,应该能……”

她尚未来得及把话说完,便听得一声足以称作是“惊天动地”的巨响,这木甲人竟然自己缩起了头与手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木球,而这木球也自动分成了八瓣,如开花似的朝四面八方打开,只见木片落地,草屑泥土随之纷飞,等到灰尘散尽,竟然露出一个人来。

那是个打扮十分古怪的人。除了脑袋,浑身上下都装了大大小小的木片或是铜片,形似盔甲,却布满了齿轮与暗格,细看之下,构造十分精妙,仿佛每一处都藏着机关。

而他的脸上,则戴着一张构造极其复杂的面具,也同样布满极为复杂的齿轮,似乎并不只是为了遮挡脸孔或是装饰而戴在脸上的。

之所以还能称之为人,是因为面具底下所露出的那双眼睛,证明这厮还是个活物。

那些机关,仿佛一旦触碰到,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程若欢有些尴尬地将匕首藏在了身后。

这个浑身上下都是机关的人,指了指沈茹薇,低低道了声:“走。”

“我?”沈茹薇眉心微蹙,立刻向后退了一步,“莫非阁下就是白鹿先生?”

“白鹭?漠漠水田飞的那个吗?”程若欢有些懵了,可她也立刻意识到了危机所在,可就在她打算出手的时候,却被沈茹薇拦住了。

“怎么了?”程若欢不解道。

“让我问清楚。”沈茹薇强压下心头的不安,转向那个机关人,道,“阁下要我同你走,可是想要取我性命?”

机关人摇了摇头。

“你不想要,夜罗刹却想要。”沈茹薇推了一把程若欢,道,“她与此事无关,放她走。”

机关人点了点头。

“那你呢?”程若欢只觉哭笑不得,“弄丢了你,我跟谁都没法交代啊。”

机关人那对唯一能透过面具为人所见的双眸露出凶光,他动也不动,肩头一处铁匣便自己打开,里头立刻便伸出一条极细却又无比坚韧且迅速的铁爪,抓向程若欢头顶。

程若欢下意识向后退开,却见那铁爪竟能不断伸长,到了两丈多的极致,还能射出飞刃,每一支都无比精准地射穿她的发髻,钉在地上。

这是多么可怕的速度与准度,连程若欢这个堪称同辈之中一流高手之人,立刻便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仅仅凭借这一处机关,便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不自量力,滚!”机关人低声咆哮。

沈茹薇的半边身子也软了下来,她有些茫然地回过头去,见程若欢无性命之忧,适才松了口气,过了半晌,方缓缓吐出几个字:“走吧。”

程若欢立时窜了起来,如离弦之箭一般,朝街口狂奔而去。

她不敢回头,却也不能不管沈茹薇的安危,可如今唯一的帮手,也只剩下荀弋了。

于是她拼了命地夺路狂奔,直到在白煜居所的那条巷口,遇见了刚从巷内走出来的荀弋,方才停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气喘吁吁道:“跟我走。”

“去哪?”荀弋不解,“谷雨呢?”

“少废话!”程若欢死死拽着他的胳膊,转身便跃上一处房顶,荀弋也立刻意识到了问题,跟在她身后,一路提气纵步,直到方才沈、程二人遇见那机关怪人的地方。

而这个时候,木甲机关人和沈茹薇,都已不见了。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荀弋不解道。

“刚才,就在这……”程若欢蹲在屋顶上,大口喘着粗气,指着那二人失踪之处,道,“很大……很大的一个……木头?”

“你说的可是偃甲?”荀弋问道。

“就当是罢,我也不懂,”程若欢仍旧喘着粗气,道,“里头出来一个人,要谷雨同他走……该死,她答应告诉我名字的,我居然忘了问……”

“你这颠三倒四的,在说什么东西?”荀弋懒得再去问她,便即纵身跃下屋顶,找了最近了人家,伸手敲门,却无人应声。

荀弋无奈,只好抬头望向程若欢。

“没了,肯定是被带走了,”程若欢下了屋顶,无奈叹了一声,只好转身去敲门,朝屋内的人喊道,“请问,方才同我在这里的那位姑娘,如今人在何处?”

仍是无人应答。

“再不出声,老子现在就冲进去揍你!”程若欢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大声嚷嚷。

“走……走了……”屋里的人可见也怕得紧,说起话来都磕磕巴巴,“被……被打晕了,装进那个大……大木桶,走……走了。”

程若欢暗暗骂了几句粗话,只得转身走开。

荀弋无奈摇头,只得跟上她的脚步,他见程若欢一面用沈茹薇给她的药膏卸去脸上妆粉,一面解散发髻,束成男人的发式,不由问道:“你是要当街更衣吗?”

“你要看吗?”程若欢白了他一眼,道,“那个东西不知道什么来历,我瞧见了他,多半是要杀我灭口的,好在老子命好,改了装扮,不是原来的脸,要不然……啧,就咱俩,只消那人一招,就能去找阎王大眼瞪小眼咯。”

“你把那人说得如此能耐,我不曾亲眼见到,也无法相信。”荀弋淡淡道,“接下来怎么办,就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你让我想想……谷雨问了那人一句,好像……提到了两个名字。”程若欢终于梳好了头。

“什么名字?”

“白鹿先生,还有一个,咱俩都听过。”程若欢道,“夜罗刹。”

荀弋听罢蹙眉。

“说罢,你都知道什么?夜罗刹同你,似乎是打过交道的。”程若欢突然停下脚步,望着他道,“还有,白煜方才同你都说了什么?”

“他说他真心喜欢荆夜兰,却受不了她心高气傲,玩弄于他,所以便恳请黎掌门做主,要断了二人之间的孽缘。”荀弋面无表情道,“但这种话,我觉得不可信。”

“怎么?”程若欢抄起手,打趣问道,“因为你是男人,也了解男人?”

“算是吧,”荀弋道,“直觉便是不可信,可我不了解过去的事,也非你派门人,着实无法知道真相。”

“那行,夜罗刹呢?”程若欢双腿撒开站定,好让自己还未从惊恐中解脱出来,仍有些发颤的双腿能站得更稳一些。

“只有他能找到我,我却找不到他。”荀弋说道,“想要救人,只能去找对此事了解更深之人。”

“你是说……萧璧凌?”程若欢挑眉,“不怕见情敌呢?这么大度。”

“他二人早已私定终身,我毫无机会。”荀弋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只是随口应了一句,便转身朝城门所在的方向大步流星走去。

“等等!”程若欢追上他,道,“你没听说吗?那姓萧的被裘慕云带走了,现在去找,岂非要去夜明宫?我倒是无所谓,你怎么进去?也去给裘婆婆做男宠不成?”

“你平日里都是这么说话的?”荀弋冷眼瞥了瞥她,道,“难怪武功如此高。”

这分明就是在说程若欢容易言辞不当得罪于人,潜心习武,都被她用来保命了。

可程若欢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嘲讽,只是挑眉笑道:“那不见得,倒是你,从前嘴笨舌拙,如今竟学会冷嘲热讽了?”

“比起你来,还差得远。”

他二人要寻萧璧凌,去找裘慕云自然是行不通的,而萧璧凌此时此刻,仍旧身处兖州那个绿猗楼内。他的内伤早就发作过数次,每次都被强行压下,而此番却因急火攻心再次发作,险些便要了他性命。

好在有竹隐娘在,替他打通经脉,重新疏导因错误的心诀而剑走偏锋的内力,保住一条性命。

可萧璧凌也因为这次内伤昏迷多日,过了半月方才苏醒,只是醒来之后,竹隐娘却已回了竹苑。

原来,在当日竹隐娘听顾莲笙说出萧璧凌的身世之后,心下百感交集,难以言喻,可他毕竟是文萱宁的儿子,自己也不如顾莲笙这般,生来便有一张厚如城墙的脸皮,如此大谎,一时之间,她尚不能想到圆融的言辞来打消萧璧凌的疑心,便索性替他打通经脉后,直接带着若玉甩手离去,把这烂摊子交给顾莲笙来收拾。

在萧璧凌昏迷的日子里,一直都宿于顾莲笙卧房里间的暗门之后,顾莲笙也是偃师出身,他的屋子,当然也是别有洞天,就在鸾卧榻之后,另设有一道门,门后有个小窗,刚好能窥得屋内情形,反之,若从卧房里间朝暗格内看,则是什么也瞧不见。

萧璧凌苏醒之时,正值傍晚,他见这暗门之内什么都没有,又想起昏迷前的情形,只当是因陈梦瑶结下的仇怨,而被这师姐弟二人所囚禁,谁知当他摸索着找到那小窗的开关之后,却刚好望见那高卧榻软枕上,顾莲笙与他的恩客相互交缠,颠鸾倒凤的情形。

他一时受了惊吓,便连忙把那机关给关上了。

“怎么回事?”萧璧凌自言自语着,仔细回想起昏迷前的情形来,他是被顾莲笙所打晕,可之后发生过什么,却一概不知,加上如今躺在这里……

就在他开始担心自己处境的时候,卧榻榻一侧的暗门却被人推了开来,而走进来的人,正是顾莲笙。

“看来师姐算的时辰真不错,你果然会在这时候醒来。”顾莲笙仍旧只穿着随意系了衣带的中单,毫不避讳地在萧璧凌所躺的卧榻榻一侧坐了下来。

萧璧凌本能靠着墙坐直了身子,仔细打量了一番顾莲笙的表情,道:“完事了?”

“晕着呢,同上次一样。”顾莲笙朝暗门处随手一指,“身子恢复得如何?可还有不适之处?”

“无妨……”萧璧凌听了这话,心中便又多了个疑问,“话说回来……你们……还是救了我?”

“傻小子,不救你,你早就死了。”顾莲笙白了他一眼,道,“你是宁师姐的传人,纵我二人再恨,也不会取你性命的。”

“可我母亲她……”

“陈梦瑶自作孽不可活,”顾莲笙说完,便看见萧璧凌脸色黯然下去,只好叹了口气道,“不是你以为的不可活。”

“何意?”

“她的日子又没见得有多太平,”顾莲笙道,“何必为她而脏了手?”

“可你此前不是说……”

“我青梅师姐性子容易激动,我怕她起了杀心,不肯救你。”顾莲笙叹了口气道,“小子,你执念太深了,你爹娘的事情,本不该由你来操心。业债深重,自有报应到的时候,你这大好的一条性命,前半生已因他们的私欲毁得七七八八,难道后半生也要为之葬送吗?”

萧璧凌低下头,一言不发。

“可别忘了,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等着你呢,”顾莲笙仔细瞧了瞧他的脸,当下咧嘴笑道,“你看你这模样,也没像着萧元祺,净像你娘了,可别学着她一生执迷于一件事,走上不归路啊。”

“多谢前辈指点。”萧璧凌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说了这么多,你也应当明白,我和青梅师姐,都不会对你娘如何的,那天情急之下将你打晕,也是因你急火攻心,若再有何差池,恐误了性命,”顾莲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如今师姐替你打通经脉,你的武功,也都能用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萧璧凌不解。

顾莲笙从怀中掏出一卷书册,递给萧璧凌,道:“师姐写给你的,看看。”

萧璧凌接过那卷书册,见封面写着《碎玉诀》三字,顿时便明白过来。

“师姐临走前,已用‘碎玉诀’的功力替你疏通心脉,你只需照着她留下的这些修炼,功成之后,两股真气虽不能完全相融,却也不会再互相排斥。”

萧璧凌听得明白,也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这几日你好好调养,安心练功,此处暂时未被旁人察觉,大可放心待上些时日,你只需好好学会这碎玉诀,几时成事,几时便可走了。”顾莲笙说着,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萧璧凌唤了一声“且慢”。

“怎么了?”顾莲笙不解回头。

“我只是在想,既然裘慕云所用的也是这《碎玉诀》,那么这会否就是她长生不老的原因所在?”萧璧凌话未说完,脑后便结结实实挨了顾莲笙一巴掌。

“想什么东西,她长生不老是她的事,你看我师姐,像不像同她一样的老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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