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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秋风悲画扇 (第2/2页)

“荒谬,”孙婉柔道,“一面包庇着罪魁祸首,一面说出这样敷衍的言辞,我起初只当是那厮巧言令色,又有飞云居的庇护,这才如此胆大妄为,可如今看来,你们扶风阁上下,连同周阁主在内,竟都是一丘之貉。”

“叶夫人此言差矣。”

随着门内传出的清朗男声,孙婉柔与适才说话的女弟子皆回过头去,只见着一身精白铜钱纹织锦圆领的萧璧凌,正穿过回廊到达正院,大步走向门口。

“萧公子,久违了。”孙婉柔脸色一沉,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露面了。”

“叶夫人说笑了,”萧璧凌正色道,“此事关乎沐剑山庄、扶风阁与飞云居三派声誉,与高姑娘个人名节,绝非一桩小事。”

“你还知道不是小事?”孙婉柔抬高了嗓音,“那萧公子打算如何?”

“萧某只希望高姑娘勿再感情用事,”萧璧凌平静道,“我等也愿意倾力协助沐剑山庄,找出这背后策划构陷之人。”

“你说什么?”孙婉柔一惊。

“他这几日便是这样,抵死也不愿承认自己所做过的事,”高婷仍旧伏在孙婉柔肩头,抽噎道,“嫂嫂……你要为我做主啊……”

“萧公子,”孙婉柔的神情亦严肃起来,“兹事体大,你若只是推诿,我沐剑山庄,也绝不会因飞云居势大,而就此放过!”

“并非推诿,而是的确疑点重重,”萧璧凌道,“周阁主问过事情发生的时辰,那几日,我与师父、师弟都在一处,分身乏术,岂有这等空闲?”

“你胡说!”高婷回转身来,泪流满面道,“你……你……”

“好了婷儿,”孙婉柔逐渐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可一来她对萧璧凌实在难有信任,二来高婷执着多年,此事孽根深种,三言两语,根本无法明晰事态,于是定了定神,道,“若是萧公子执意不肯承认此事,就请拿出实据,并找出幕后主使,还婷儿一个公道。”于是,便挽着高婷,在随从的看护下,转身离开。

萧璧凌未再多看,即刻转身去了北院。

客房之外,沈茹薇正坐在回廊外的石凳上,朝池塘内抛出鱼食。她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盯着萧璧凌稳健的步伐望了一会儿,会心笑道:“看来,你是完全恢复了。”

萧璧凌略一点头,在她身旁的另一只石凳上坐下身来。

“叶夫人没有发怒吗?”沈茹薇问道。

“算是有罢,”萧璧凌道,“不过,该说的话,我都已说了。”

“想要尽快解决此事,还需高姑娘愿意配合,”沈茹薇道,“可惜我出现的时机太不巧,反让她情绪更加难以控制。”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萧璧凌思忖片刻,忽然问道。

“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沈茹薇莞尔,“谁也没资格要求一个弱女子天生坚强,谁让俗世中人,都教女人将贞操视为性命?她想留住的是性命,当然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听完这话,萧璧凌只觉心下忽然一紧,他扭头去看沈茹薇,见她已下了石凳,蹲在池塘边,仍是一脸闲适之态,喂着池中游鱼,好不惬意。

“如此说来,当年的你……”

“在我眼里,世间男人都是腌臜之物,他们厌憎排斥我,于我而言,反是人生大幸,值得庆贺。”沈茹薇淡淡道。

“那我呢?”萧璧凌问道。

“你?”沈茹薇回头望他,与之四目相对,凝视许久,道,“我倒想问你,为何你同他们想得不一样?”

萧璧凌不觉微笑,朝她伸出右手,沈茹薇亦伸手回握,由他拉起身来。

“若不能与众不同,你眼里岂会有我?”

“正是因此,我眼里也只有你。”沈茹薇展颜。

这一笑,灿若桃花,萧璧凌看得几乎愣了。

“说正事吧,”沈茹薇笑道,“我一直好奇,柳华音想让你忘记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这也算是正事?”萧璧凌摇头一笑,“都是些不重要的事。”

“当真?”沈茹薇眨眨眼,俏皮问道。

“当真,”萧璧凌点头,“许多年前,我曾偶遇苏易,他那时应当还是夜罗刹的手下,想来,只是想隐瞒身份罢了。”

言罢,他想了想,道:“你可是说过,有事要问我?”

“我终于能说了?”沈茹薇笑问。

萧璧凌点头。

“杜若云想知道,顾莲笙如今的下落,”沈茹薇道,“你是唯一见过他的人,可知道他在哪?”

“我无法确定,不过……”萧璧凌沉吟片刻,不由好奇道,“你们是怎么遇上杜若云的?”

“她是冲你来的,”沈茹薇道,“还不明白吗?雪山上发生的那一切……杜若云,是非要找到顾莲笙不可的。”

“那便告诉她,不过顾莲笙会不会见她,就是她自己的事了。”萧璧凌将沈茹薇拉至身旁,道,“你有寒疾在身,还需留下静养,别再多管了。”

“这可就麻烦了,”沈茹薇长叹,“如今高婷已见过我,想要隐瞒身份,只怕是不行了。”

“你要如何?”萧璧凌蹙眉。

“我想亲自前往沐剑山庄拜访叶枫。”

“可若你的身份遭人质疑……”

“他没有资格质疑,”沈茹薇道,“我家人的死,纵他不是始作俑者,也得算个照顾不周的罪名,反倒是他们沐剑山庄,应当先给我一个叫交代。再者,此前我们便猜测出,当年的惨案多半是岳鸣渊所为,我的出现威胁到他,他也势必会有所行动。”

“可太危险了,”萧璧凌摇头,“你都想好之后怎么做了吗?”

“当然。”沈茹薇坦然道,“高婷在扶风阁待了这么些时日,想必很快叶枫也会知道,我与你,与扶风阁甚至飞云居都有所关联,那么岳鸣渊无从下手,那么便只剩下一条路——”

沈茹薇言罢,对萧璧凌还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今正值镜渊作乱,我大概能猜到,你在等什么了。”

“岳鸣渊一旦沦为镜渊党羽,不必我们出手,叶枫也定会有所动作,”沈茹薇笑道,“所以,即使岳鸣渊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出现也只会让他骑虎难下,非上那贼船不可。”

“但若你的身份被全盘否定,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萧璧凌起身,断然说道,“不可妄为!”

“可若不这样,眼前就是一出死局,”沈茹薇道,“而且,并非我一人之死局。”

“你是说萧清瑜?”

沈茹薇略一颔首,道:“镜渊此前多番折损,又是为何胆敢如此放肆?萧清瑜暗中约见他人,多半与镜渊作乱有所关联,与其让镜渊与其党羽集中对付飞云居,为何不分散火力,降低他们的胜算?”

萧璧凌听罢,眉心越发紧蹙,眼中溢满忧虑之色:“我只是……不想令你身陷危局。”

“你我二人,早已身处危局,无处可逃。”沈茹薇叹了口气,挽起他另一只手,道:“若是高婷追究起来,叶枫他们最终还是会发现我的存在,等那时扶风阁再受牵连,还不如尽早准备,你说呢?”

她见萧璧凌不言,只好摇摇头,柔声说道:“你想想,至今为止,我们都查到了些什么?”

“方铮旭与岳鸣渊合谋,杀了叶涛,”萧璧凌微微蹙眉,道,“而你的家人,极有可能是死于岳鸣渊之手,沈轩辗转流落到了夜明宫,后被驱逐,如今下落不明。”

“沐剑山庄内的密道,通往无名墓穴,墓穴中的秘籍被任峡云与青婵所得,前者只有一半,并以之创立扶风阁,后者则带着这个秘密回到了凝霜谷,生下了一个孩子。”沈茹薇道,“而我父亲,也拜入其门下,却因滥用偃术遭到驱逐。”

萧璧凌略一颔首,表示赞同。

“那么,叶枫呢?他招揽的冷君弥,同时效力于岳鸣渊,却从未显露过真正的目的,他的目标直指叶枫,彼此都在相互利用,而岳鸣渊也像是他们的棋子,被玩弄于股掌。白鹿先生从何而来,你我无从得知,可他却似乎与我父亲有什么渊源,他是谁,从何而来,又想做些什么?夜罗刹是怎么开始与他合作的?”沈茹薇说了许多,终于长叹一口气,道,“所以,叶枫未必可信,与其坦白合作,还不如逼他出手,待此间之事了结,还有个白鹿先生在等着我们,凌哥哥,我不能只为了保全自己,视这一切为无物,多少次生死关头,我都熬过来了,再多一次,又有何妨呢?”

“茹薇……”

“你还想不想找出秦阁主的下落?还想不想了结这一切,与我远走高飞?飞云居二公子这一重身份,也非你所愿,你也不想一直就这样拖延下去,对不对?”

“我只想你平安无事。”萧璧凌紧紧握着她的双手,盯住她明丽的双眸,恳切而认真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我曾经执迷于复仇,却因此耽搁了对师父而言最为重要之事……”沈茹薇黯然道,“所以,我再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再多牺牲什么人,你这么喜欢我,就当是惯我一次,好吗?”

萧璧凌又盯着她的眸子看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道:“即使我不答应,你也一定会去做,所以,我怕是说什么也没用了。既然如此,你打算几时去见叶枫,我陪着你。”

“你去不了了,”周素妍的话音在北院门洞处响起,“萧庄主知道你在金陵,已传过三封书信,要你速速回去,如今来接你的人就在门外,你走不走?”

“这么快?”萧璧凌不觉一愣。

他回到金陵一事虽未向萧元祺透露,却也并未刻意保密,一来是当时中毒已深,难有顾忌,二来则是万一途中生变,飞云居的人也好及时赶到。

因此,飞云居的人奉了命令,早已启程赶来金陵,又刚巧在这时到了。

高婷拒绝合作,又已回了沐剑山庄,是以除了沈茹薇,在金陵也的确没有别的事能再牵绊住他。

“我终于知道了你是谁,”周素妍行至二人近旁,目光定定落在沈茹薇面颊之上,“放在老萧那儿的画像,我看到了。当年或许还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彼此之间,都不记得。”

“说不准啊。”沈茹薇笑道。

“老萧,其实金陵的事情,你如今已不便过多插手了,”周素妍叹了口气道,“虽说,我不是很明白,飞云居那头是怎么回事,可听高昱的口气,与我在青州的所见所闻,你在家中,根本尚未立足,着实不宜再卷入其他事端。”

“可我不放心……”

“我会保护好她,”周素妍道,“秦阁主的下落,与当年的真相,不仅与你一人相关,也关乎扶风阁上下每一个人,甚至沈姑娘的事,所牵涉的,恐怕也不仅仅是一个沐剑山庄。”

“我想,父亲此番让我回去,恐怕还是因为萧清瑜,”萧璧凌长叹一声,道,“那个向他揭发韩颖与鬼烛阴谋之人,至今都未找到,在他心里,对我多半还是有所怀疑。”

“那个人是我。”

迎着三人扭头望来的诧异目光,柳华音跨过了门洞下的石阶,嗤笑一声,道:“想不到,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竟被那老东西弄得如此复杂。”

他本是来查看沈茹薇病情的,却刚好听到了萧璧凌最后那句话。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可萧璧凌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

鬼烛与柳华音是师兄弟,却又灭了柳家满门,如此深仇大恨,柳华音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便也只能借他人之手,杀了鬼烛。

他不会在乎萧元祺如何处置韩颖,但协助韩颖蒙骗萧元祺多年的鬼烛,一旦落入飞云居之手,便必死无疑。

“我听闻,飞云居的人来了,”柳华音道,“萧璧凌,你我先前的承诺,可还作数?”

“当然。”

“那好,我问你,”柳华音道,“若是萧元祺查到拆穿韩颖身份之人,他会如何做?”

“我父亲不是玄澈,当然不会无故杀人,”萧璧凌道,“但你揭穿飞云居家丑,若为他知晓,若不能为他所用,恐怕日后都无法安生。”

“说起这个,”柳华音眯起双眼,好奇问道,“为何你又会流落在外这么些年?”

“你若是感兴趣,可要同我走这一趟?”萧璧凌挑眉。

“我可没那么蠢,”柳华音说着,随即瞥了一眼沈茹薇道,“这个女人的身子可还没好,你也要让她陪你劳碌奔波不成?”

萧璧凌听罢,只是微笑摇了摇头。

“我今日离开,你须得保重好自己,”萧璧凌望向沈茹薇,眼中尽是不舍,“若生变故,立刻找人通知我,我无论如何也都会赶回来。”

柳华音看出他目中深情,不知怎的却伤怀起来。

这些日子,听了柳擒芳许多教导劝慰,柳华音的心境,已然有所转变。从前的那些极端之举,多半起于心底偏执,而刚好这么多年来,那份隐蔽的喜好无人理解,可是如今祖孙相见,对于这些不为世人所容之事,柳擒芳竟毫不指责,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让他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

他也终于体会到了自己从前的荒唐。

当真……知错了。

“她的寒疾你不必当心,”柳华音别过脸,道,“倒是你自己,好自为之,别没事把我牵扯进去……”

他说到此处,又觉有些别扭,顿了半晌,又补上一句话:“但要是真有什么黑锅上身,我非得出面,你派人来知会一声就是。”

“你不是要带苏易走吗?”周素妍瞪大双眼,对此颇为意外。

“病还没医好,一时半会儿哪走得了,”柳华音没有正眼看她,目光游离至院墙角落,道,“就这些了。”

沈茹薇不觉掩口而笑,只觉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一颗巨石终于落下。

“那便多谢……”说到此处,萧璧凌略停顿了一会儿,随即挑眉一笑,道,“柳神医。”

“你别……”柳华音说着便推门往屋里走,一面对沈茹薇招手道,“进来,我替你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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