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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晓梦迷蝶 (第2/2页)

“略有好转,不过听柳医师说,也不必太过悲观,少则三五年,多则十余年,不算长也不算太短。”

“当真?”萧璧凌颇为懊恼,“早知那日在莲台山,便不该放过他……”

“其实一直以来,我始终有个疑问,”萧清玦收敛笑意,叹道,“我自幼不得习武,与那些江湖恩怨无缘,可见惯了杀戮,便越是不能明白,杀人的意义。”

萧璧凌听罢,不觉蹙眉。

“所以,我始终极力躲避祸事,却仍旧深陷当中,无力脱身。”萧清玦目光渐趋黯淡,“或许是我心慈手软,若他真有悔改之意,我倒希望……不了,余舟下落尚且不明,他的确该死。”

“既然这样……”萧璧凌转向沈茹薇,道,“你刚才那句话,现在来说似乎更合适。”

“什么话?”萧清玦不解。

“安心养病,别想太多。”沈茹薇唇角微扬。

她知道萧璧凌所提的,是那句“何以报德”,可眼下再说其他,也不过徒增伤悲,对萧清玦病情毫无益处,

却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中传了过来:“就是这吗?”

“不错,周阁主您往前再走一些,便是大公子的住处。”回话的是此院巡守。

“多谢。”周素妍说完这话不久,便已走到门外,见房门大开,便好奇探进头来,确认不曾走错,方迈过门槛。她的手里提了一连串的油纸包,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似乎是从集市上回来。

“气色好像还不错。”周素妍仔细打量了几眼萧清玦,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萧清玦愣道。

“上门探病,带些礼物不是礼数吗?”周素妍道。

她笑容灿烂,全然不似以往那般,整张脸都写满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萧璧凌看了看她,余光瞥见萧清玦,蓦地便从他那温暖的笑颜中觉出一丝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意味。

“有话同你说。”萧璧凌不等沈茹薇反应过来,便拉起她的手走出门外,周素妍好奇回头,却已不见了两人踪影。

“又怎么了?”周素妍目露困惑,“有什么事非得躲着我吗?”

“由他去罢。”萧清玦微笑。

今日天晴,适逢冰雪消融,气候非但不见转暖,反还添了一丝凉意。

沈茹薇在被萧清瑜拉出房门的那一刻才明白过来,回想到齐州的这一路上,周素妍对萧清玦的确颇为关照,只是萧清玦看起来过于收敛,总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然而感情之事,旁人不便多问。

沈茹薇猜测陈梦瑶找不见人倾诉,定会回屋等着萧璧凌,与其回去面对她的质问,倒不如出门走走来得轻松。

萧璧凌深知沈茹薇体寒,唯恐她寒疾又发,走出一段路后,便拉着她在路旁停下,解下氅衣披在她肩头,却在这时,身后高楼二层窗台的一只花盆却不知被谁推了下来,正好朝着二人头顶。

“当心!”萧璧凌觉出动静,即刻拉着沈茹薇退后,随即扭头去看,只瞧见那花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却未立刻碎裂,而是向墙根滚去,每滚一分裂一寸,直至支离破碎,动弹不得方休。本栽种在盆中的几朵还未绽开的花苞也随着散落溃散的泥土,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就此香消玉殒。

他蹙眉抬头,适才发觉身后是间乐坊,一名小厮打扮的少年正怯怯探出头来,一见这情形便立刻缩了回去,紧跟着,便传出一声温柔婉转的女子话音:“可有砸到人?”

话音一落,很快便有一名年轻女子推窗探头而出,朝二人挥手道:“抱歉,二位可有被那花盆砸伤?要不要紧?”

那女子一袭鹅黄衣衫,容貌虽不倾国,却也倾城。沈茹薇闻声,抬眼欲答,却在看清那女子模样时忽然怔住,客套的话语也都噎在了喉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吓着了吗?”萧璧凌挽过她的手,心下困惑不已,当下抬头望去,却见那女子正与沈茹薇目光相对,露出一脸诧异。

这二人一上一下,就这么遥遥相望,良久未发一言。

萧璧凌觉出异样,垂眼望向沈茹薇,只见在她眼底,逐渐涌上一种他前所未见的光芒,正待开口询问,便听得楼上那女子掩口低呼出声:“小妹?”

“什么?”萧璧凌愣在原地,不等他回过神来,便看见沈茹薇已撇开他的手,不由分说奔入乐坊大门。他自然也不敢怠慢,只好拔腿追了上去。

乐坊的东家以为来了生意,正待上前迎接,却见她不理不睬,径自便奔上了楼梯,拦也拦不住。

就在这时,萧璧凌也追进门来,那东家见状,正想拦下他一问究竟,却瞧见楼上那名歌女疾步奔下楼来,停在台阶高处,怔怔望向二人。

“她刚才唤你什么?”萧璧凌走到沈茹薇身后驻步,低声问她。

他清楚记得,沈肇峰夫妇一共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沈茹薇,另一个则是九年前便已命殒黄泉的沈浛瑛。

一个仙逝多年的故人,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姐姐?”沈茹薇不住摇头,愈觉难以置信,“真是你吗?”

这个时候,坊内的阿姨也跟着上了台阶,拦在沈茹薇跟前,道:“姑娘,您若是来听曲的,咱们这定会好吃好喝伺候着,可若是来砸场子的……”

“我能同她说几句吗?”沈茹薇说着,便将腰间银囊取下,直接塞进乐坊阿姨手里。

“好说,请罢。”那阿姨收了钱,当场便笑开了花,“那你们好好聊着,老身这就去让人准备好瓜果茶水给您送去。”

沈茹薇不予理会,而是径自随那唤她“小妹”的歌女上了楼去,竟全然忘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萧璧凌。

“那这位公子呢?”乐坊阿姨见他相貌不俗,只觉得好生喜欢,一手搭上他肩头,道,“也是来听曲的?”

“刚才一起上去的那位歌女,叫什么名字?”萧璧凌蹙眉,朝她问道。

阿姨当下甩出一个白眼,在他眼前伸掌摊开,显然是要给钱才会开口。

萧璧凌不动声色,往她手心放上一缗钱。

这老妇人见了钱,立刻眉开眼笑,一面将这钱塞进方才沈茹薇给她的银囊里,一面冲他谄媚笑道:“公子别见外啊,咱们做生意的,当然不会把客人拒之门外,还想打听什么?老身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坐下说罢。”萧璧凌心下充满疑虑,也没心思回应她这逢迎的场面话,当下转身下了楼梯,朝着大堂角落里一张空置的方桌走去。

那阿姨小跑跟上他的步伐,随即朝身后的小厮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些上前端茶送水伺候。

“公子啊,”阿姨见他入座,紧跟着便在他身旁坐下,道,“这姑娘来的时间还不长,从前在别的乐坊唱曲儿,刚来的时候,老身也听过几段,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生了副好相貌,倒挺招客人喜欢。”

“她叫什么名字?”萧璧凌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所问。

“哎……公子!您这一看就是斯文人,很少来咱们这种地方罢?歌女唱歌,哪有用自己名字的?她到咱们这儿之前,便叫黄莺儿,咱们也都这么唤她,从没换过。”

“那她可有鱼袋,路引记录姓名?”萧璧凌眉心紧锁。

“有,我没细看,这都是东家管的事儿啊,”那阿姨想了想,方迟疑说道,“好像是……好像是姓沈……对了公子,刚才上去的那位,可是您夫人?我怎么瞧着眼生,不像是常来的?”

萧璧凌不言,只是环抱双臂,向后靠上椅背,抬眼望向沈茹薇方才走过的楼梯,陷入沉思。

“咱们这是乐坊,开门做生意,会唱曲儿的姑娘也多的是,这黄莺儿若是夫人喜欢……哦不,若是公子喜欢……”

这老妇人自顾自说这话,却未留意到沈茹薇已独自一人下了楼梯,大步走到二人跟前停下。

“既不是头牌,给她赎身不难吧?”沈茹薇对那阿姨道。

“这么快就下来啦?这茶水都还没……”老妇人蹭地一声便站了起来。

“你确定吗?”萧璧凌望向沈茹薇,难以置信道,“她同你说了什么?”

“刚才给你的那些钱,多出来的,就当是定金,”沈茹薇对那阿姨道,“这几日不要安排她接客,等我安顿好外头的事,便来接她。”

“就这么点?”那阿姨收了不少钱,也看出眼前这二人尚有可榨取的余地,便开始坐地起价,打算多捞一些。

“您这话什么意思?”萧璧凌当下起身,眼中已有愠色。

“都明白的,”老妇人笑中带刺,“公子也别装傻,生意人嘛……”

“还想要什么?”沈茹薇脸色微沉,却不发作,只是面无表情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萧璧凌瞥了一眼,竟是块成色不错的田黄玉。

他立时伸出手去,拦下了兴冲冲上前接玉的阿姨。

“怎么了?”沈茹薇不解。

萧璧凌轻轻摇头,随即转向那老妇人,道,“您贵姓?”

“老身姓张,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们乐坊,在这开了多久?”萧璧凌继续问道。

“好些年了,”那阿姨笑道,“生意红火,还能再开不少年呢。”

“这么大的门面,租税应该不低,东家少不得要讨好的人吧?”萧璧凌将堂内扫视一番,淡淡问道。

“可不是嘛,不过萧庄主他老人家一向和善,也不会为难咱们东家。”那阿姨仍旧笑着,眼珠子却一直等着沈茹薇手中那块田黄玉。

“哦,是吗?”萧璧凌唇角微挑,“那可未必。”

“公子这话什么意思。”张阿姨眉心一蹙。

萧璧凌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展目将四下打量一番,方悠悠开口,“您还是早些和东家说说,早些迁走吧。”

张阿姨听懂了他这言外之意,脸色立刻就变了:“您是……”

“萧公子,我想要的,可只有一人,您一回来便是如此大的手笔,我可消受不起。”沈茹薇会意,即刻配合起来。

“哦……哦这个……”那阿姨立刻便如同缩回手去,一面酝酿说辞,一面惊慌失措地从怀中掏出沈茹薇刚给她的银囊,交还到她手中,陪着笑道,“公子可别说笑,不就是个黄莺儿嘛?一定好好照料!半点不敢怠慢。”

沈茹薇并未料到此举如此奏效,不等答话,便已被萧璧凌搂着腰身,拥出乐坊大门。

“你怎么突然像傻了一样?别人说什么你都照做?”萧璧凌揽着她走出很远,方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我没……”沈茹薇才说了两个字,便立刻闭嘴,将他搂在自己后腰的手硬拽下来。

“你确定那人是你姐姐?”萧璧凌道,“不觉得未免太凑巧了吗?你该不会真想……”

“我没你想得那么荒唐,”沈茹薇定定注视他的眸子,道,“但我一定要给她赎身。”

“理由呢?”萧璧凌蹙眉,“不过叫了一声‘小妹’,你便认定她是……”

“你怀疑我的判断?”沈茹薇一把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正色问道。

她的口气有些蛮横,与从前判若两人。

萧璧凌还是头一回听到她如此说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也不知该如何接上她的话,只见沈茹薇脸色一沉,道:“从知道我父亲所作所为开始,你便对我心存疑虑。今日我本想独自出门散心,你却硬要跟来,如此戒备,处处留意我的举动,你究竟想做什么?”

此番言语,没有一个字不是故意找茬,萧璧凌听在耳中,只想着黄莺儿身份的真假姑且不论,眼前的沈茹薇倒反倒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感情用事,不可理喻,甚至给他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这哪里是他认识的沈茹薇?

“你是被人掉包了,还是那姓柳的给你用的毒剂量过大,到现在都没清醒?”

“我不清醒是吗?”沈茹薇点点头,眼神忽然变得冰冷决绝,道,“既是如此,那便到此结束,告辞。”言罢,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萧璧凌立时伸手去拉,却被几个追跑打闹的孩童撞开,正待追上前去问个究竟,一个从天而降的藤球便无比精准地砸在了他手背,他本能缩回手来,也顾不上去找这藤球的主人,急忙抬眼望向人潮,却已不见了沈茹薇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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