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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鱼书无处达 (第2/2页)

“怎到了这时还在睡?”

推门声紧随着萧元祺的话音响起,萧璧凌立刻被惊醒,坐起身来,却见萧元祺正将手中托着的一只狭长木盒放在案上,扭头见他还愣着,便皱起眉头,低声呵斥道:“还不快起来,像什么话?”

萧璧凌点点头,便即翻身下榻。他瞥了一眼被萧元祺搁在桌案上那只狭长的盒子,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流采。”

萧璧凌一愣。

“从前之事,我不想再提,现如今一切都安定下来,或许……是该结束了。”萧元祺示意他一同坐下,道,“清瑜的事……自作孽不可活,为父纵然痛心,也于事无补,这流采古剑,今后便交给你了。”

“不……”萧璧凌只如受了惊一般,几乎是跳着站起身来,冲萧元祺连连摇头,道,“万万不可。”

“如何不可?”萧元祺蹙眉,眼中已有愠色,“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父亲莫要误会,只是……我担当不起。”萧璧凌摇头说道,“更何况,我也不想连累您和大哥。”

“你还闯了什么祸?”萧元祺瞪大双眼,“何来‘连累’一说。”

“一言难尽,”萧璧凌道,“总之就是不可,此间巨细,牵涉众多,请恕孩儿不能如实相告。”

“此话怎讲?”萧元祺听得云里雾里,“莫非与镜渊有关?又或是你担心清瑜他……”

“勿要多想,”萧璧凌重重摇头,道,“总而言之,您便让我先去了结此事,再来谈这流采的归属,如何?”

“可你……”萧元祺回想之前种种,若有所悟,当下加重口气,问道,“与你当初从神农谷带回的精钢骷髅有关?”

萧璧凌闭上了嘴,可不论他说不说话,都等于认同。

“这可不是你一人之事,”萧元祺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那精钢骷髅原身乃是汪诏峰,齐云山两派双双倾覆,如此祸害,对各大门派威胁远胜于镜渊,你最好老实交代!”

“和夜罗刹有些关系,可他已经死了,”萧璧凌无奈将手一摊,道,“柴舵主应当同你说过些什么,他们知道多少,我知道的也就只有多少。”

他有意隐去了“白鹿先生”这个名字,只因为那人的身份,极有可能威胁到沈茹薇的安全。

“夜罗刹?”萧元祺听得云里雾里,“他‘死而复生’我倒是知晓,可这回你怎么知道是真的死了?”

“我亲手杀的。”萧璧凌坦然回答。

“你可真有出息,”萧元祺此话不知是褒是贬,“你的意思是,他还有余党会找你报仇吗?”

“差不多罢……”萧璧凌敷衍了事。

“难道是那个苏易?”萧元祺眉头紧锁,若有所思道,“为父倒是听说,他曾是罗刹门中人。”

“这您都知道?”

“废话,”萧元祺低声呵斥,“你当这飞云居是什么地方?员外府吗?”

“这倒没有,不过苏易他……”

“我可警告你,”萧元祺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他鼻子,狠狠警告道,“你要敢有那种嗜好,为父就算拼着一把年纪再去生一个儿子,也要亲手斩了你!”

萧璧凌听得胆下生寒,连忙摇了摇头。

“谅你也不敢,”萧元祺放下手,长叹一声道,“我都知道,那个姓沈的女子,与你关系匪浅,她如今孤苦伶仃,也当有个归宿,你也孤身在外漂泊多年,有个能如此待你的女子,也的确难得,既然喜欢,娶她为妻,倒也无妨。”

“多谢父亲,”萧璧凌道,“只是眼下,还不是谈论此事的时候。”

“我听说,你把她送去别苑了?”萧元祺问道,“可是与你娘有关?”

“又是曾勇告的密罢……”

“你管他是谁?”萧元祺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你也知道,你娘她就是那样的性子,当她说话都是放屁便是,计较那么多作甚?”

萧璧凌叹了口气,摇头不答,只隐隐从萧元祺失望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心下免不了替陈梦瑶感到一丝悲哀。

苦心筹谋一世,到底还是逃不脱被冷落的结局。

有没有韩颖的存在,又有何区别?

隆冬时节,滴水成冰。这几日虽已不再落雪,别苑里的草木和屋檐下却都结了冰花,远远望去,好似被琼玉包裹,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这儿好冷清啊,”等将屋里屋外一切都整理妥当后,黄莺儿隔着窗望向院内因风雪侵袭而显得有些萧条的草木,对身旁的沈茹薇道,“除了我们,还会与其他人来吗?”

“除了长年在此打理庭院的下人以外,就没别人了。”沈茹薇道。

“这么好的院子,你是从哪里找的?”黄莺儿眼中闪烁出异样兴奋的光彩。

“这是飞云居的别苑。”沈茹薇淡淡答道。

“什么?”黄莺儿露出讶异之色,“那是哪儿?”

“那天去乐坊,与我同行的是飞云居的二公子。”沈茹薇扭头见屋角衣箱摆放还有些歪斜,便径自走了过去。

“是他啊……”黄莺儿“哦”了一声,随后却笑道,“如此说来,你二人应当关系匪浅了。”

“姐姐很关心这个?”正在推动衣箱的沈茹薇听到这话,手中动作微微一滞,回头问道。

“当然,”黄莺儿眼光躲闪了一瞬,很快转为笑容。她走上前,挽起沈茹薇的手,道,“我妹妹的终身大事,做姐姐的当然要关心了。”

沈茹薇唇角微挑,淡淡笑道:“姐姐说笑了,飞云居家业庞大,就算是租赁而来,也比其他地方强得多。”

“我们要在这住多久?”黄莺儿笑问。

“也就两三个月,等天暖回春,便启程离开。”沈茹薇莞尔。

黄莺儿不自觉松开了挽着她胳膊的手。

“姐姐不高兴了?”沈茹薇笑容逐渐收敛。

“没有,”黄莺儿连连摆手,有些局促道,“只是感慨,过了这么些年,你我得以重逢,却还是无家可归。”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茹薇笑答,“我去外面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忙了许久,你也累了,就在房里歇歇吧。”

言罢,即刻转身拉开房门,而她满脸看似真诚的笑容,也都在身后房门闭锁的那一刻悉数褪去,眼底只如裹上一层冰霜。

在沈茹薇离开后约莫半个多时辰,黄莺儿蹑手蹑脚拉开了房门,见院中有位扫地的老妪经过,便忙小跑上前,将人拦下问道:“请问,我妹妹她去哪了?”

“您说沈姑娘?”老妪答道,“她说要出门置办些东西,走了有一会儿了。”

“这样吗?”黄莺儿听罢,若有所思,见那老妪要走,便忙将人拉了回来,又问道,“我还有些事想问。”

“姑娘请说。”老妪笑容可掬。

“你们家公子,会不会常来这?”

“您说哪位公子?”老妪答道,“我们家有三位公子,大公子长年卧病在床,哪都不去,二公子嘛,我们家有两个,一个是外室生的,最近都不知去了哪里,庄主都不让提了,另一位……”

“就是那个,同我妹妹关系密切的!”听了这么些废话,黄莺儿的口气变得有些焦躁。

“噢……”老妪恍然大悟,“他最近来过几回,也就是看看这边收拾得如何,往后还会不会来就……”

“知道了知道了,你可以走了。”黄莺儿松开了拉着老妪胳膊的手,蹙起眉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老妪对此也感到莫名其妙,见她转身便往院外走,便忙将她唤住,道:“姑娘这是要去哪?”

“祈福!”黄莺儿说完,想了想又道,“不对,是去还愿。我们姐妹二人久别重逢,乃是上天恩泽,当然要去添添香火。”言罢,便即小跑离开。

老妪摇了摇头,只觉她有些喜怒无常,却也不多问,转身继续打扫院子了,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扫到隔壁的第三间院子时,萧璧凌清朗的话音便自她身后传了过来:“余婆婆,她们两个可是又出去了?怎么里里外外都不见人?”

“二公子?”被唤作余婆婆的老妪闻身回头,见萧璧凌穿过院门走了过来,当下便迎上去,道,“是出去了,不过不是一起。”

“是吗?”萧璧凌眉心一动,“可说了去哪?”

“沈姑娘说去买些东西,至于她姐姐……不是老婆子嘴碎,她真是有些古怪。”余婆婆说着便蹙起了眉。

“但说无妨。”萧璧凌道。

“这么说罢,她们来的时候,沈姑娘虽帮着她姐姐忙前忙后,可表现得却不冷不热,甚至是有些疏离,也没多说几句话,”余婆婆一面回忆,一面说道,“那个做姐姐的,就更奇怪了,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公子你的事,就好像是和您更熟悉似的。”

“有这回事?”萧璧凌眸光微敛,“后来呢?”

“她拉着我问了几句,就说要去庙里祈福还愿,一个人跑出去了,也没说是哪个庙……对了,听说公子不常来,她好像还不高兴呢!”余婆婆眼中不自觉流露出鄙夷,“难怪沈姑娘都不愿与她多说话,打自己心上人的主意,谁能高兴呢?”

“恐怕不是这个原因,”萧璧凌稍加思索,道,“我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您先忙着。”

他说完便要走,余婆婆却又拦住他,道:“公子……您绝口不提我孙儿的事,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璧凌眉心顿时拧成一簇。

“他是死是活,老身总该知道些罢……”余婆婆目色泫然,几欲泣泪,“舟儿这些跟着大公子,甚少出门,怕是遇上什么事也难以脱身,公子您便可怜可怜老身罢,除了这个孙儿,老身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确只是失踪,”萧璧凌握住她搭在自己胳膊上布满皱纹的手,长叹一声道,“您别什么都往坏处想,如今就连柴舵主也在帮忙打探消息,想来不久便能有结果。”

“那老身可就相信公子您了。”余婆婆抹了一把没能忍住溢出眼角的泪,道,“那沈姑娘这边……”

“您别插手这些,她应当有所分寸,”萧璧凌略一沉吟,还是摇摇头道,“不行,您既已看出端倪,留在这边太危险了,过几日我找个借口让您回庄里去,免得受牵连。”

“那沈姑娘岂不是……”

“我想,或许她心里早就有分寸了。”

齐州城里的大小寺庙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余间,黄莺儿未曾指明去处,要一个个去找并不简单。

不过想到张阿姨曾说过,她来齐州的时间并不长,对地形当也熟悉不到哪去,这次出门,多半是四处问路摸索,极有可能去了离此最近的寺庙。

而在别苑往东几里地外,刚好有个明泉寺,规模不大,香火既不算旺,也不至于十分冷清。

萧璧凌到了明泉寺,却只看见几位老尼在大堂整理,佛像前摆着几盏刚刚点起的莲花灯,听老尼们说,正是一位相貌打扮与萧璧凌口中所描述的黄莺儿十分相似的姑娘敬奉的,老尼们还告诉他,那女子在点过莲花灯后,便已经离开了。

如此说来,黄莺儿并不是欺骗余婆婆,而是真的来还愿了?

萧璧凌沉吟片刻,方点头向庙内老尼告辞,就在他离开明泉寺,走到街角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急切的“救命”,紧随而来的便是急促的跑步声。

“公子救我!”

萧璧凌闻声回头,一只冰凉纤长的手便握了上来,他本能避开这一握,定睛一看方见到黄莺儿在他眼前停下脚步,眼中俱是惊恐,瑟瑟发抖道:“有人……有人跟着我。”

“怎么回事?”萧璧凌眉心微蹙。

“我从庙里出来,就发现有人跟着我,”黄莺儿惊惧已极,连唇齿都跟着颤抖起来,“我也不知是何人,就想着躲远一些,可是刚才……”

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便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转角处走了出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萧璧凌身形颀长,面相又颇显斯文,加上冬日衣装宽大,叫人瞧不出体态,那些人便只当他是个过路的书生,在这穷出头。

“你们想干什么?”黄莺儿瑟缩在萧璧凌身后,试图抱住他的胳膊借以依靠,然而不等她沾上衣角,他便已上前几步,与她隔开了步距,显是为了避嫌。

“小子,识相的最好让开,”为首的麻衣汉子摩拳擦掌,道,“咱们只打算和这姑娘聊聊,不想多生事端。”

“你们……混蛋!”黄莺儿涨红了脸,大声骂道,“不知羞耻!”

萧璧凌听着,不觉蹙眉。他虽与黄莺儿保持着些许步距,却还是伸出一只手,将她与这几个男人隔开,以免她受人伤害。那为首的麻衣汉子甚是嚣张,大步上前便要拉人,然而伸到一半的手却被萧璧凌扣住,一拧一推,不过转瞬的功夫,那汉子便已被摔出丈余地外。

其余几人见状,立刻便怯了。

“滚。”萧璧凌低喝一声。

倒在地上的那麻衣汉子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眼同来的其他弟兄,眼中皆有彷徨之意,不知在犹豫什么,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仿佛听到指令一般,几个男人连忙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弟兄,仓皇跑远。

萧璧凌听出这哨声的方向,可想起当初在金陵城外的所见所闻,未免遭人暗算,便没有去追,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黄莺儿,道:“没事吧?”

黄莺儿用力摇头。

“早些回去,”萧璧凌淡淡道,“外面太危险。”

“萧公子……”黄莺儿还没来得及多说,便瞧见他已转身朝别苑方向走去,便忙小跑几步跟上,脚下却不慎一崴,重重跌倒在地。

萧璧凌听见她摔倒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问道:“还能走吗?”

黄莺儿摇头,疼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好像……好像扭伤了。”

萧璧凌扭头看了一眼四周,见都是些卖吃食的小摊贩,一时半会儿也无处去寻拐杖,便取下腰间佩剑,递了上去,道:“这里买不到拐杖,只能将就用着。”

黄莺儿本以为他最少会愿意搀扶自己,可谁知半天就想出这么个法子,于是扭捏着站起来,犹豫了很久才去接他手里的佩剑,然而手才托上剑鞘,便觉有千金大鼎压了下来,掂着都费事,更别说拄来当拐杖了。

“我……我拿不动……”黄莺儿低下了头。

萧璧凌见她缩回手去,适才想起来,玄苍以玄铁为剑心,比普通刀剑要重好几倍,而一把普通的剑加上剑鞘,便有四五斤重,她一个全然不懂武功,拎菜刀都费事的弱女子,又怎么拿得动?

“罢了。”萧璧凌摇了摇头,蓦地拔剑出鞘。

“你要干什么?”黄莺儿吓呆了,脸色立时变得煞白。

萧璧凌没有作声,只是指了指她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

等二人回到别苑时,沈茹薇已在院中等着,她见黄莺儿拄着一根粗糙的“拐杖”朝自己走来,便忙迎了上去,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去庙里还愿的吗?”

“小妹……”黄莺儿扑到她怀里,眼泪立刻便流了出来,对她哭诉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净是遇上些这样的事……”

“她怎么了?”沈茹薇将人扶到院中石凳上坐下,方转向萧璧凌,问道。

“脚扭伤了,”萧璧凌淡淡道,“你帮她看看,关节可有错位。”

“你没看过吗?”沈茹薇不解道。

“男女授受不亲。”萧璧凌口气依旧寡淡。

沈茹薇没再说话,当下便俯身去摸黄莺儿脚踝。

“我从庙里出来便被人堵住了去路,好在萧公子路过救了我。”黄莺儿一面抹泪,一面道,“然后……”

“把你堵在庙外的是什么人?”沈茹薇蹙眉问道。

“我不知道……”

“看起来像是齐州当地的地痞流氓,应当查得到来路。”萧璧凌道。

“那便麻烦你了。”沈茹薇摸过黄莺儿脚踝,确认无碍之后,便即搀扶她起身,道,“早些回房休息,一会儿后厨做好了饭菜,我再给你端来。”

黄莺儿点点头,在起身之际,不经意般扭头看了一眼萧璧凌,却又飞快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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