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考古人纵观平生,存善恶化身向导 (第2/2页)
人亡旗犹在
岂有悼亡人
独立风沙里
不日化风沙
风从何处来
沙往何处去
山川花木里
泯然众生矣
他的脑海中忽然回荡起一首低吟浅唱的诗谣,每一句都用一种逐字上升的音调娓娓唱来,隐隐约约听到杂乱无章的琵琶声,像雨滴落在湖面上发出的回响。或是我滴血的声音?广平悻悻地想,我可能会死在这里。他回头看滴在地面上的血早已干结凝固,化为褐色的泥土,就像一块丑陋的疤痕。
然而他并没有死去。爬过幽深狭长的通道,登上曲折陡峭的台阶,攀上壁立千仞的裂隙,他蹒跚着回到三步村龙宅,两个月之前他租下了这个房子。
那是三个月之前和薛杰在此郊游时便打定的主意,从龙宅临走前他留了老人儿子的联系方式,想着总有一天会在这里住上一个月、一年或是十年。当时薛杰曾问过他,和老人私下里说了什么,他秘而不宣。当我租下这里,邀他来做客时,将会是多么大的惊喜,广平想着,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幸福感。如今呢……如今他却是以这种方式在此住了下来,孤独一人,不曾邀请过任何人,哪怕是最亲密无间的好兄弟都蒙在鼓里。
背上伤口的疼痛已远远不及心中的痛苦。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广平获得了暂时的宁静。白日的余温已渐渐退去,再闷热的夏日也敌不过山中夜晚的凉风徐徐。他把房门敞开,头和肩膀斜靠着门框,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银杏树的叶子哗啦啦的摇摆摩擦,像悬于云彩上的一串风铃,摇曳着世间最清脆的音符。云朵拖着一条尾巴,挡在了月亮前面,像一匹轻纱拂过天空的眼睛,轻纱徐行,眼眸逐渐清澈。山风不知从何处带来一股槐花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充盈在房屋里,笼罩着每一件家具,也浸染着广平的心。
多么熟悉的香气啊!恍惚间,他想起妈妈包的槐花馅包子的味道,一口咬下去香气四溢,还有槐花季从蜂箱里割出来的蜂蜜,满满的甜蜜从心中滴下来,为幸福的定义画龙点睛。
广平直了一下身体,一种撕裂的疼痛感立马从背上传来,但脑中却没有停止思考。
人生在世,总有某个位置是为你而留,也总有某个位置不属于你。执着、坚持、争取本没有错,但过了便错了,也许此时取舍选择便显得尤为重要。迎难而上还是知难而退,这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是头破血流筋疲力尽也要勇攀遥不可及的高峰,还是退而求其次尽情享受山腰如画的风光,读懂了自己便有了选择。
或许要把正确的人摆到正确的位置上,而我不过是一位向导,引导着他走向藏在迷雾中的那个方向。希望不会害了他!应该不会,他就是那个人!
广平心中想着,依然踌躇难安。毕竟想起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迷失、杀戮、鲜血、狂热,一幕幕恍如隔世却又历历在目,如同惊悚电影那陈旧的胶片在眼前晃来晃去。或许那个可怕的人并不是他,广平有时这样安慰自己,但无济于事,噩梦依旧折磨着他,这是他身体内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