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疑窦重重 (第2/2页)
张家老婆满心都在想,若自家丈夫最后也落得渔夫家老翁这番情形,彼时她该如何自处。想着想着就乱了神,口中的自言自语逐渐变成大声的呼喊,不受控制地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惨白且瘦骨嶙峋的双臂在半空胡乱挥动。
再之后,便自顾自地疯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冲门外立着的众人嚷“异骨症是天罚、天罚”,她的尖利叫喊犹如巨石砸入死水,激起水浪,快速传遍坊内,并将原本在家安坐、安卧的坊民都引至道上张望,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挨家挨户地撞进门里,胡言乱语嘶叫一番,再被住户赶出来。
也正因为张家老婆的突然癫狂,渔夫门前的议论,渐渐转而变为对那个女人突然失智的叹息,其中还夹杂了些许好在没走进渔夫家中,不然保不齐也会突然癫狂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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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惊魂未定的渔夫护着门,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妻子,轻声惋惜,“张家女人如此,想必她家主人,再无人照料,怕是甚难续命。”
狭长的街道上,女人的嘶叫还在持续,直到巡夜的武侯赶来才把她控制住。
武侯拿了人之后,发现此人已神志不清。在四下遣散围观之人,同时问询才得知张家老婆自渔夫家出来,就成了这副模样,便将她寸步不离地押在身边往这边来。
家中阿爷才丢了性命,眼下又摊上张家老婆的事,渔夫在武侯踏进门,问谁是当家的那一刻,想张嘴招呼,竟突然间失了言语。
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在武侯们见到他和渔童身周的异骨,很快收回跨入门槛的脚,只在门前向里屋瞟了瞟,确认老汉的遗体后,问了几句关于张家老婆如何是从渔夫家中发疯的话,略知情状,嘴里嘟哝着抓紧按丧葬礼俗好生把逝者安葬,就带张家老婆往坊另一头去了,只是其中站得靠后的一人离开前,目不转睛地瞪向渔童手中的断骨。
几人离开不久,静仁坊坊正又悠悠地出现在门前,进屋第一句话竟是“为何阵阵油脂香气”,假意嘘寒问暖过后才说到正题,大意是说已至宵禁,这一日之内要把丧葬的前置事项备齐是不能了,只能由渔夫先将老汉遗体暂存在家中,明日一早再行动。
渔夫和妻子唯唯诺诺地无声应承着,房中只有坊正絮絮叨叨的声音,“独是因异骨而亡一项,此还为当坊中头一遭,明日再做道理。吾此时来,是为告知之后切记居丧守制。自然,家中老翁因疾而终,诸位还请保重自己,顺变节哀。”
坊正的话虽不中听,但至少好于武侯不敢进门,对渔夫一家多少也是安慰。
他再坐了片刻,向老汉遗体拜了拜,屋内四人回了礼,也就离开了,四周一时静了下来。
看着已无法再做任何回应的老汉,四人围坐在一处,不禁被鱼盘中的血迹引地再哭了一场,待心绪稍定些,粗粗收拾了房里各处,在另一间房子腾出些空余,要老妪和他们三人睡作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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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如此剧变,四人在一阵捡拾后,女人寻得灶台上大夫留下的钱币,一家朝他离开的方向感恩戴德了一番,又向老汉处各自悄声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躺下睡去了。
时至半夜,躺近两房之间过道的渔童被窸窣声闹醒,迷糊睁眼却看见家中进门处似有火光,才要大喊出声,却闻见一股熏人的气味——说是熏人,吸入之后只觉浑身无力,甚有昏昏欲睡之感,在火光下,四五个身着道袍的身影走过眼前,往放有老汉的里屋去。
渔童仍挣扎着想起身,但浑身绵软,无处着力,略抬起头欲唤醒父母、祖母,就连喉头也是松散发虚,只能低声凝噎,发出“嘶嘶”声。
这时才注意到,睁眼之后眼前的一片模糊,并非尚为醒透,而是目光所及之处,皆有青蓝色缥缈烟雾,渔童躺在更低处,才少吸了些,而此刻也至吸入过量,无法再坚持之时。
闭眼前,他恍惚见得那四五人将家中的粗布作为兜布,兜着一个大物件,朝门外走,再之后,便昏迷过去。
约莫过去几个时辰,他再次被剧烈咳嗽声惊醒,坐起来时,外头蒙蒙亮,只觉头中、喉中、四肢浸在水里,又冰又重,咳嗽声是阿爷、阿娘和祖母陆续发出的。
三人半直起身子,一面嗅闻屋内残留的奇怪烟气,一面像在和身体抗争一样想要站起——这般挣扎在身上长有异骨的阿爷看来,尤为明显。
最终还是阿娘先站起身,朝隔壁屋走去,渔童只听见,先是一声几近无声的嘶哑叫喊,之后慢慢变成破嗓之音,再为尖叫,还未来得及反应,阿娘几乎不能站稳地往三人一处走来,“阿爷,阿爷的尸首!?”
这边三人还在对女人的异常感到惊诧中,有些被吓得屏气凝神,没成想屋外,昨晚才被制住的张家老婆,又在街道上嘶吼,只是听去有些许不同,嘶吼之中的阵阵哭腔,显得既撕心裂肺又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