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孰轻孰重 (第2/2页)
“即是言,他们本罪不至死,却因大乱而死,而如今隐……敬伯父又要造大乱?”
敬晖抬手,止住他的言语,“前朝则天大圣皇帝花去七年,扫清障碍,末后称帝,治下亦国富民强,万朝来拜,可此七年置于某一户人家当何如?”
“彼时剑南道蛮夷肆虐,而朝中上下正为征讨西北厉兵秣马,对剑南道一处多有忽视,之后剑南道如何?民不聊生,四散逃窜,家破人亡。”敬晖重提起陆礼昭的伤心旧事。
陆礼昭未曾想到敬晖会在此主动提及当年自己家中遭遇之事,但也是因为如此,他明白敬晖要表达的意思——只要生出动荡,则上至重臣,下至黎民,都有身家性命之忧。
平安的前提是无论大小,止住一切动荡,可这似乎又与敬晖所言“以大乱平小乱”相违背。
“天下怎会一事都无,日日太平……”陆礼昭饮下杯中剩余的、早已变得冰凉的酒。
“你为隐兵多时,对眼下东都亦多有了解。你以为于民而言,当今最无可承受之事为何?”敬晖为他续上一杯,杯盏轻碰发出脆响。
“于民而言……不过生计尽失,沦为流民。就如眼下如我这般洛水渔户,水中无鱼,更有甚者生出重病,不止无入账,就连攒下的钱也要散给郎中,甚至记下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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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言极是,而至此现状,究其根本是因何事?”
“若照眼下据证看,那水上建物是致水中无鱼,乃致渔户患异骨之症之罪魁祸首无误。”
“正是!水上建物因何而造?何人监造?”
“因还都长安之祭典而造,何人……伯父当时言,监造之人为韦氏韦巨源,武氏武三思……”话至此,陆礼昭恍然大悟,“伯父之意是如此寻得祸源,便能对症下药?”
“还都长安乃韦后所不愿之事,而如今关键建物的监造,却落于她之党羽之手,而建物又致多种异状,故而韦后定脱不了其中干系,且朝中‘复周’一派猖獗已久,韦后欲为武后之二亦是众人皆知之秘。”
“此事事先伯父已谈及,只是如何动摇韦后之位……”
“如今异骨者在城中虽稍加留意,便随处可见,但你亦去寻过,在东都城中,仍是少数。且早先听闻朝中已有朝臣上奏,城中出现异状,但圣人当是寻常,不以为然。”
“眼下若将异骨症扩大至满城尽知,则哪怕身处紫微深宫,圣人也难免知事态严重,而一切源头竟是起于为还都长安所建建物,而建物相关之人正是韦后亲信,如此一来,圣人便明白究竟乱源于何。”
敬晖对陆礼昭频频点头,心中那番喜与怕再次浮起。
“因而四处找寻异骨之人,其一是因其人本就命不久矣,以他们之命换将来万千黎民与要臣之命,亦数积攒福业;其二,唯异骨者数量可观,到时才能闹得满城尽知。”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可终归彼般异骨者,仍是鲜活人命……”陆礼昭年纪尚轻,对代价二字的领会,并未能像敬晖这般做到舍小求大。
“非我不愿治身患异骨之人,是此般怪病,无人能治,无药可医,更何况,其中十之八九已被家人抛弃,如今让你们将其拢至一处,食水照料,或已是至各人离世前之最妥当之法。”
看过了异骨者家中各种状况的陆礼昭,这时也不得不认同这一点。
但他仍觉不妥,这回将酒杯提起,仰脖灌下,酒气返上来,激地他眼眶盈泪。
“可即便拥有如此多……将死之人,又如何让东都住民乃至圣人得以留意?”他放下杯子,敬晖的神情霎时间充满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