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如同被鲜血浸透（中） (第2/2页)

终于，在他的注视之下，少年开口了……

“真是羡慕你啊。”

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

瞎子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风吹淡了少年脸上的黑烟，映在火光之下的是他流下的眼泪，看上去十分悲戚。

“真羡慕你们能够拥有杀人的决心，而我……我真的做不到啊。我杀不了人的，明明大家没有仇怨，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少年哭泣着，他是在为自己而哭，他想要活下去，但是又没有为了活下去牺牲他人的决心。他哭的是这样矛盾又变扭的自己。

瞎子默默地看着他流泪，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他其实很想问少年一句，即使他变成这副模样，他也把自己当做人吗？但他并没有问出这句话，他只是是冲少年扬了扬手中的红色布袋，对他说道：“你想来拿的话，我随时奉陪。”

说完，他便走向了少年的背后，不管少年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休整一下，以他现在的身体只需要一个时辰便能恢复过来，届时就算少年想来抢，他也只需要付出少量的代价来应对。当然，他也没忘记警戒，得益于他失明多年练就的听力，只要少年一有动作，他马上就能知晓。

而那瘦弱少年一动不动，像是一个会呼吸的石像。他的内心陷入了煎熬，他明白犹豫不决是最坏的决定，但是一想到往日的时光，大家对他的照顾……老头教他人生经验，瘸子时常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带给他，而瞎子则是教会了他如何与人沟通。

从开始流浪到如今，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所以他很珍惜身边每一丝的光亮，正是这些光亮稍稍照亮了他黑暗的日子，才让他不至于迷失其中。所以，他真的没办法对他们出手。现在，四个人只剩了他和瞎子，但活下去的人始终只有一个。

“如果非要有人牺牲的话。”

少年的眼神变得坚定，呼吸变得灼热……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捂着胸口，感受着自己猛烈的心跳，他知道这是身体在抗拒着死亡。

“我还真是怕死啊……”

他脸上带着自嘲的笑，躺在了地上——他放弃了，选择了这种道路的他，也只有躺下了吧。

瞎子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说真的，在他躺下的那一刻，瞎子还以为那少年将要发动一次特别强大的攻击呢，但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情况，他怎么躺下不动了，总不会是等死吧？”

瞎子想不明白，但也没纠结太久，因为他的脑袋现在还是晕的，失去血实在是太多了，现在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但就在他心神放松的那一瞬间，额头的那只独眼忽然起了变化。眼睛的颜色由青色向红色转变。

“怎么回事？这股晕眩？”

瞎子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但他看不到自己的变化。

而在地上的少年的眼中，瞎子的独眼红的可怕，他嘴唇颜色也变得很奇怪，脸色苍白，皮肤干瘪，看上十分可怖。

“看上去，他运气不太好。”

在一旁观察的“肆”对着“莽”摇头说道。

“确实。虽然他生出的能力很强，但是对身体的负担更大了，吃了那个半成品他原本还可以活几天，但现在连今晚都活不过去了。不过，仅凭那个半成品就能到达这种程度，他也是个有天赋的人了。如果他能正常修行的话，可能会成为一个人物吧。”

“莽”对瞎子带有几分惋惜。

这个时候，瞎子已经明白自己身上的变化了。他强撑着眼皮，看向少年，对他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是因为我这只眼睛吧，我已经感觉到它已经失控了。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活不成。早知道是这样……”

他明白现在说这种话有些可笑，地上的尸体都还没凉呢。但是他的确后悔了，在生命的最后，他好想对某人说声抱歉……

瞎子头上的独眼合上了。他的身体变成了衰败的灰白色，胸口再无起伏，手掌松开，露出了里面的红色布袋。

少年默然地看着瞎子的尸体，他今天流了太多眼泪，真到了该流泪的时候，他反而流不出眼泪了。

“唉，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死，还不如……”

少年叹息道，同时，他口鼻中冒出的黑烟越来越多，从一开始他就在从内到外的燃烧，现在只是自行加速了这一过程。

他如今心灰意冷，完全看不到生的希望，看到瞎子的死，他才明白吃下去的东西是多么的不妙。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最后他肯定还是会燃烧殆尽的，而那两个黑袍人也肯定不会救他。既然这样，还不如让一切快点结束。

所以他张开手，迎接着自己的死亡。

奇怪的是，尽管他五脏六腑都已经烧烂了，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也对，人无时无刻不消耗着自己的生命，但是也没见有人时刻恐慌着，尖叫着。

现在，只不过将消耗的形式在他身上以燃烧的状态表现出来而已。对于他来说，燃烧就像是呼吸一般轻松。

渐渐的，随着他的内脏燃烧一空，表皮也开始燃烧起来，因为烧掉了大部分骨头和血肉，他的四肢也从身体上脱落了。最后，他只剩下了一颗脑袋，在他刻意保护的情况下，他的眼睛还能视物，所以在他完全烧尽之前，他看到了，某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