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是疾非孕 (第2/2页)
一听这话,朱高炽激动道:“糊涂!自洪武朝起,江南的赋税最重,如此一年累一年,百姓不堪重负。这样吧,便依从前恤民之例,官租民赋折收棉布或宝钞、白银,折半征收。”
杨士奇大喜:“臣代江南百姓谢陛下宽宏。”
朱高炽垂眼思索一番,复又看向杨士奇,试探道:“还都之事进展如何?”
杨士奇面露难色:“此事有违先帝本意,恐朝中大臣多有非议。”
朱高炽抬手重重一拍龙椅扶手,神情严肃:“南京乃是我大明太祖皇帝定下的国都,当初皇考执意决定迁都,三大殿遭了天火,这便是上天和祖先的示警,所以朕才要恢复祖制啊!”
这时,刘公公进殿通禀:“陛下,太子殿下到了。”
朱高炽随意摆摆手。
朱瞻基快步入内行礼。
“你等会儿。”朱高炽连个眼神都未给朱瞻基,转而对杨士奇千叮咛万嘱咐,“士奇,你要替朕劝劝维喆,户部不就是舍不得还都的银子么,朕只将主要殿宇修修,绝不浪费国库银两,倒是还都以后,还能省下漕粮北调的支用——”
“父皇!”朱瞻基神色微变。
朱高炽这才冷眼望向朱瞻基,怒喝道:“叫你候着!”
顿了顿,又自顾自地呢喃:“不对,朕刚才说到哪儿了,哦,每年两百万石的漕粮啊,百姓的负担多重!还有,一旦北虏入寇大同,势必威胁京城,朕是经过深思熟虑……”
朱瞻基打断他的话:“父皇,漕河疏通后,解决了漕粮运送,繁荣了两岸州府,大明的瓷器、茶叶、丝绸、木料,南北往来畅通无阻。至于北虏,天子亲自狩边,防备的便是他们!父皇不能看一时一地之得失,应为子孙后代计之长远!”
朱高炽忍无可忍,怒目圆睁,愤愤盯着朱瞻基。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朱瞻基随手将锦衣卫的帽子丢在地上。
“儿臣今天来是要告诉父皇,我两次出宫是为了寻找皇爷爷想要的一方墨,不是拉拢臣子反对父皇迁都,别再叫锦衣卫盯着儿臣了,我很不习惯。”
朱高炽呼吸一凛:“你说什么?”
朱瞻基直言不讳:“您这样防备儿子,我,不乐意了!”
“朕不是防备你,那是要保护你——”朱高炽脱口而出,他欲言又止,索性气恼道,“朱瞻基,你就跟你爹这么说话?”
朱瞻基神情冷淡,漠然道:“忠言逆耳利于行,父皇不爱听,儿臣也无可奈何。下次再发现锦衣卫,可就不会顾及父皇的颜面,请您三思而后行。儿臣告退。”
说完,便行礼告退,冷着脸快步出了乾清宫。
朱高炽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追上去。
“朱瞻基!浑小子!你回来!还敢给朕甩脸子,啊?”
朱高炽气得面目扭曲地追上前,脱下鞋就要砸他,发现杨士奇还在,连忙又把鞋套起来,和颜悦色道:“士奇啊,刚才朕说的话,你要一字不差地转告维喆。朕,是一定要还都的!”
杨士奇哭笑不得:“微臣遵旨!”
说完,便也告退了。
朱高炽回到御案前头,轻轻一敲桌子。
“出来吧!”
郭贵妃小心地端着碗从里头爬出来,长出一口气,嗲着声音道:“:臣妾是见陛下辛苦,特意送补药来,又不是见不得人,您干嘛让我躲避嘛!”
朱高炽长叹一声:“被那些大臣瞧见,又要念叨朕过于宠爱你,以至无视礼法、规矩弛废,那一顶顶大帽子扣的,朕头都痛了。”
郭贵妃以帕掩唇,娇娇地笑了。
朱高炽低头喝补药,郭贵妃依偎在他脚下,仰面望着他,眼神充满崇敬与柔情。
“刚才您说的话,臣妾都听见了。旁人总说陛下宽仁过度,可臣妾知道,天底下再没人比您的心肠更软,比您的肩膀更伟岸。您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朱高炽意外地看着郭贵妃,内心充满了感动。
“朕,从未想过像皇考一样,建什么不世功勋,朕只想,少些打仗徭役,少些贪墨官吏,让百姓过两天安生日子。”
刘公公匆忙进来。
“陛下,太医院来报,皇后娘娘服用了盛太医的药,突然下血不止——”
朱高炽端着汤碗的手猛地一滞:“因何如此?”
刘公公边擦额间冷汗,边小心翼翼道:“戴院判看了药方,说、说盛太医开的都是破血之剂!”
郭贵妃瞪圆了眼,仿佛很惊异的样子。
“破血之剂?皇后娘娘还身怀龙嗣呢,陛下!”
朱高炽面色阴沉,大怒:“皇后早晚当诞皇儿,谁准他用此虎狼之药!传游一帆,即刻锁拿盛寅,朕要治他谋害龙嗣之罪!”
刘公公领旨,匆匆出去。
朱高炽搁下了补药,起身要走,郭贵妃却不依不饶地牵住了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朱高炽果然心软,握住郭贵妃的手,扶她起来。
“好啦,朕先陪你,好不好?”
郭贵妃这才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