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风紧扯呼 (第2/2页)
老张又伸出手指,“他,他,还有他,这里不少阴魂都是主动留下来的,哪怕有些已经赎清罪业也选择继续凿石头,为的啊,都是自己的不肖儿孙。”
赵三元知晓开凿金鸡山的石头本身并无用处,单纯是为了惩罚有罪的阴魂罢了。
可直到现在才明白,这里比想象当中的要更加复杂。
其实在供养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明显提示。
那本评判该发放多少纸钱元宝等物的小簿子。
阴德!
可以理解为在人世间所行的可以在阴间记功的好事。
但请注意,在地府看的并非是某个个体的阴德,看的是家族直系成员,以三代为准,是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和孩子,这三代人的阴德加在一起综合考量,每一组家庭在地府都有独自的库,专门存阴德的。
做好事就能往里存,做坏事就往外消,当库中阴德消耗空了后这个家庭再做丧良心的事,那消耗的就是活人的身体和运势,没有预兆的遭灾造难,甚至重病或横死。
有些民间异人所掌握的补财库,其实补的就是这个库,补的越多,对施术者的业力影响就越大。
当然现世里有太多太多此类骗局,啥事都往补财库上靠,不是说你家库里空了就是说你家阴账上没钱了,然后千方百计忽悠你花重金去补。
实则此类术法的要求极高,首先能与本地城隍沟通,让他们帮忙把东西送下去。
其二,还需要升特定疏文,前因后果开头落款都有着绝对的讲究,上边的城隍和下边的供养阁都得认。
最后,也是第二种的延伸,施术者的明印暗印必须是正统,否则就是白玩。
由此可见不是随便烧些什么东西就能补阴库,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去补,代价是纯粹的业力,骗子可不管那么多,反正也没真正的去补完全无需担心业力,顶多是承担忽悠钱财的因果,与真正的补阴库相比几乎是九牛一毛,而真正苦了的只有那些花大钱还没办明白事的事主。
类似种种不计其数。
除了民间异人可以在阴库上做出有限的帮助外,还有一个办法。
便是阴魂在地府为子孙后代积攒阴德,方法便是要在金鸡山内日复一日的去凿石头。
一两石头的阴德,等同于阳间活人捡起一粒被丢掉的粮食,换算比微乎其微,足见阴魂想要积攒阴德太难太难,只有活着的时候多行善事才是正途。
但又有几个活人会明白这些道理?
这位张姓老阴魂,年轻时候到咽气的期间干了无数件好事,修桥铺路,舍财布施,救人之难,济人之急,积攒了许多阴德,就算被坑光了家产穷困潦倒依旧没有怨恨任何人,可得知儿子成为土匪后他直接被活活气死。
他深知落草为寇少不得会烧杀抢掠,阴德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消耗一空,所以老张放弃了来世投胎三等人的机会,放弃消耗阴德去轮回,到金鸡山凿石为儿子去积攒阴德尽可能的偿还罪业。
相对的,哪怕你做了许多好事,但你祖上丧良心的恶事做太多将库中阴德透支,那也会将业力分在你的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不是说谁的命好,也不是老天不公。
而是在看不到的地方,有许多如老张这样的鬼放弃一切,无休止的在地府帮活着的儿孙赎罪。
话又说回来,在地府长时间停留的阴魂会产生越来越多的不适和寂寥,赵三元在地府仅仅待了些许时日后都有些遭不住,为啥与高首相见后他会反应激烈的要烟抽?
烟只是一种发泄的途径,一个轻微缓解的突破口。
这种最纯粹的寂寥不适和孤独感会越来越重,逼迫着阴魂们尽早投胎轮回。
所以如老张这样一直坚持在金鸡山矿洞凿石的会越来越少,没有几个能真正扛得住几十几百个年头。
“老伯,您既然在这挖了许多年,有没有办法能快速凿石,比如一锤子下去能凿下来十斤八斤的就成。”
“我跟你说这么多是丁点没听进去啊,真要是能一锤子十斤八斤,阴德的评判还有什么意义?”
赵三元尴尬的笑了笑。
平常倒是不会问出这种傻屌问题,实在是时间不等人,别说是捞高首出去,就连自己也陷入危局,阴曹判的自己要凿五两石,就算拼了命去干完也来不及。
老张则一直在观察眼前的年轻鬼,阅历经验丰富的他不难看出赵三元明显与其他阴魂不同,这小子的眼里有光,是有着牵绊与希冀的光,而非死后朽木般的淡漠。
“你需要凿多少石头?”
“唉,其实真不多只有五两,但我没时间在这浪费。”
“是不多,我凿了这么久的石头还没见过只有五两的惩罚,看来你生前是个好人”
“老伯您就别夸了,好人都直接穿过金鸡山去奈何桥了,谁来这受罪啊?”
见老张的烟卷燃尽,赵三元又给他点上一根。
摆在眼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硬着头皮去冲出金鸡山,无论生死就是个莽。
要么用荷花包通知上官白兔,告诉她别等了,独自想办法逆走黄泉回阳间,能跑一个是一个。
老张思考片刻后说道:“要说办法吧其实还真听说过,是真是假就不清楚了。”
“还管啥真假啊?老伯您就是瞎编一个出来都行!”赵三元顿时来了精神。
人老精兔老灵,找岁数大的阴魂收集情报果然没错。
“我刚来金鸡山的时候遇到个挖了几百年的老鬼,他说曾经碰到个高人,走阴来的,他单纯是来金鸡山体找乐子的,挖了几天感觉没意思后就想走。”
“你也知道,不把阴曹给判的量挖完,管事的阴差是没办法在度牒上盖章放鬼离开的,但那高人抽出把纸钱剑对着石壁一顿劈,神奇的是硬如精钢的石壁跟豆腐似的,没多久就被劈下几十斤下来,可不知怎的他抽出纸钱剑的瞬间就被无数阴差感知到,连无常老爷都来了,之后发生了啥老鬼也不清楚....”
赵三元大喜过望,“就是这个!”
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老张的话在别的鬼听来就是个段子,但赵三元立马明白其中缘由。
那把纸钱剑在烧下来前肯定与真正的铜钱剑捆在一起,所以它必定沾染了最纯粹的俗气阳气。
因为地府绝无可能出现俗气阳气,所以金鸡山的坚硬石头才会如豆腐般脆弱不堪。
赌不赌?
当然要赌!
赵三元几乎将所有的大重九香烟送给老张,感激道:“老伯,大恩不言谢,这些东西就当孝敬您老,我也不瞒您,我是走阴来的没有死,真要有命回到阳间肯定给您老烧纸焚香,您生辰八字是啥?”
老张只是微微惊讶,随后摆了摆手笑道:“我一个死人无需在意。”
没有再坚持,赵三元点了点头就冲向还在凿石头的高首,一边跑一边从怀中掏出的纸戒刀和纸秤杆。
“老高!”
“风紧扯呼!”
“咱们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