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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读小说网 > 当我们的父亲变成对敌后 >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第2/2页)

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抵不住心里的疼,陆曜就这么偏着脸,精致隽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他眨了眨眼,将泪意眨了回去,他声音变得很淡很淡,有些飘忽,他道,“我啊等你百年之后,亲自为您编写一份奸臣传。”

“儿子虽文采不行,但也属中乘,文字可看。这样既免了后世学者注事模糊不实,惹人非议,也可让儿子青史留名。毕竟古往今来,立志要为父亲着奸臣传的,只我陆曜一个。”

陆商双腿猛的一软,将将扶住身后的椅背才防止摔倒。儿子的奸臣两字如钉子一般重重大钉入他的大脑,此后每当这几个字在他脑中响起,都会引起滔天巨浪。

他的灵魂仿佛被抽离出躯壳,一瞬间他竟生出自己不知在哪里之感,直到陆曜的话再次将他拉回现实。

“陆次辅,你如今的政敌又加了一个,望您好好防备。无论今后您有什么谋划,我都会破坏。”

陆商在朝堂之中与言官政敌没少打嘴皮子仗,可此时却真真切切的不知道与儿子说什么,半天只挤出一个你字。

陆曜未理会陆商,径直走出了厅堂。

陆商蹒跚着走回了卧房。陆夫人未睡,点着灯等着自己的丈夫。看他脚步一深一浅,连忙披了件衣裳下床去扶他,“怎的是这个反应?是谁来了?可是说了不好的话。”

陆商此刻堵了一肚子的话,可这话不能对妻子说,他只能独自消化着这些坏的情绪,他安抚陆夫人道,“没什么。只是更深露重,困乏了,才看着没有精神气而已。”

两人相依而眠,被下陆夫人突然伸手抓住了丈夫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安慰,“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年再怎么艰难,不也过来了吗?”

陆商将妻子搂在怀中。是啊,他与她是最亲近的人,她怎会不了解他呢?他突然想到他做的事,她就算不知道全貌,也知道三分,可她从未向他表达过怨言。

“你可嫌我这些年做的事……有违你的体面?”

陆夫人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初时也觉得你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也会觉得失望。可我明白你的艰辛不易,明白官做的越大你越没有选择,只能被洪流冲着跑,流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我爱你啊。我不舍得对你失望,不舍得说教你,更不舍得与别人一样在背后唾弃你,只能日日与你相伴,告诉自己是个妇人,朝堂之事与我无关。我安心的守着我们到家就够了。”

陆商紧闭的眼角渐渐滑下一滴泪。

外人都道,陆商是为了权势才忘恩负义与至交兄弟谢蕴决裂,他们哪里知道真正的真相呢?就像陆曜所说,后人记载多少有些不实。

他的思绪回到几年前,柳正当内阁首辅时。他本是柳正的学生,可因种种原因,或许是政见,性格,阴差阳错的错误等等,太多的原因就连他本人都分辨不清了。柳正与他彻底决裂。开始明里暗里设计想将他赶出朝堂,柳正知谢蕴与他关系好,想法请皇帝下了一份执意调他去江南巡查一番。

那段时间官员见风使舵,他在朝中处处受排挤,遭到的冷眼不计其数,他心已凉,想着不如就此辞官归隐,也好过闹的身败名裂的下场。

可不久他竟听岳丈说,柳正那厮竟准备将他贬到蜀地去做县丞,让那高耸入云的山,将他永远囚禁在那里。岳丈急的不行,过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又神神秘秘的对他道,他已为他找到出路,皇后之父,也就是此时的太后之父素来与柳正不合,他已使了银子让他帮助自己留在京都。

陆商那时是铮骨之臣,不贪污,不弄权,一心只想为百姓做实事,为了心中壮志,他与柳正吵过多次架,因此惹了柳正厌弃。

听到岳丈说银子,他顿时就明白了,岳丈私底下也是贪污受贿了的,他气极了,他坚决不肯受淮阳侯的帮助。

不久后谢蕴回到京都,此时岳丈贪污受贿的证据被爆了出来,下了大欲。

他去狱中看望岳丈,岳丈浑身狼狈,仿佛老了十岁,低声对他道,“贤婿,我不是个好官。我做了对不起大许之事,落的个如今的下场全是咎由自取,要杀要剐我都随意。可你得答应我,保全我的女儿,外孙和我那一大家子,没了我,又没了你的照拂,他们该怎么活。我知你勤政廉洁,可此刻能保住他们的只有淮阳侯,你去寻他吧,你不能垮,你垮了我就算到了阎王殿也不能安心啊。”

岳丈下狱之后,妻子长期以泪洗面,儿子的前途也一片黯淡。他最终没有抵过现实,去求了淮阳侯。

他靠着淮阳侯的提拔才逐渐走到次辅的位置。

当日他丢弃掉所有脸面去寻淮阳侯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谢蕴与你是最好的兄弟?”

他狼狈的点了点头。

“可我与柳正那厮素来不合,谢蕴又是柳正那厮最器重的门徒,若我与那柳正发生冲突,你夹在中间,会怎么做?”

这是试探。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只要能救我的家人,陆某今后唯侯爷马首是瞻。”

他出宋府时,就已不在是从前的陆商了。

他这时才明白,被贬驿站孤独的等待属于他的机会时的滋味远算不上绝望。真正使他绝望的是他放下所有的骄傲自尊,放下多年以来的抱负理想,去给一个他从前看不上的人下跪求怜悯的那刻。那一刻内心的撕裂感就连现在也隐隐约约能感觉到。

当他去求宋颖的那刻,他与谢蕴就只能是敌人。之后的种种疏远与嫌隙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

这些年他使了不少手段让自己的政敌落马,也收受了不少贿赂,王朝的权利也逐渐在他手中集中。

但他不会为他所做的事感觉到耻辱,甚至隐隐约约间感到自满与快乐,这就是能让人欲生欲死的权利啊,这就是能主宰千万人性命的权利啊?从前他是待宰的羔羊,如今他是宰羊的人,如何不自满得意?可儿子却在他得意之时,狠狠的给他一拳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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