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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停职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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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二,秋高气爽。门外有僧人报时:“午时。”

“沈观家”,厅堂的桌上,摆放着渣斗,香炉,紫砂壶,渣斗,栗子糕,热腾腾的茶水,飘着桂花香的香炉,一篮子带叶子的柿子,一篮子鲜花,一个打开的木箱,木箱里装着茶叶,地上放着一箩筐酒囊,今天洪鱼儿一家人来我家拜访。茶叶,鲜花,美酒,柿子,是他们送来的拜访礼物。

阿爹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黑色圆领长袍,束着腰带。娘束发,头戴银制山口冠,身穿黑色抹胸,画了淡妆,蓝色镶毛边褙子,姜黄色裙子,脖子和耳边戴白色葫芦玉坠。

我束发,头戴白色贝壳冠,头上簪绢布做成的红色牡丹花,画了淡妆,身穿红色抹胸,鹅黄色镶毛边褙子,藕粉色水波纹裙子,腰上佩着“鸳鸯带”。

精神抖擞的洪姨丈头戴纶巾,身穿灰色圆领长袍,束着腰带。皮肤偏白的姜二娘束发,头戴红色莲花冠,画“红妆”,身材丰腴,慈眉善目,身穿白色交领上襦,褐色对襟袄,深紫色裙子。洪鱼儿束发,头戴白色山口冠,画“鲤鱼妆”,身穿淡黄色印花上襦,白色对襟袄,红色鱼鳞纹裙子。

娘问道:“表妹,表妹夫,你们一家人,现在住在哪里呢?”

洪姨丈说:“我们现在住在陈桥门。”

姜二娘说:“十九年前,我嫁到成都,汴京的房价还没有这么贵,如今我们把成都的住房卖掉,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才在陈桥门附近买下一所二手房子。”

娘说:“现在汴京的房价贵,我听说有些官员都是租房住。”

阿爹说:“唐朝李白曾经写下《蜀道难》,他要是生在大宋的汴京,说不定会创作出一首《买房难》。”

洪姨丈模仿着教书夫子的说话语气,沉吟道:“噫吁嚱,房价贵哉!买房之难,难于上青天!”

洪鱼儿说:“娘,房子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们要是租房住,我也可以用我的积蓄买房。”

洪姨丈说:“汴京房价贵,就你那些积蓄,如果要在汴京买房,起码要到五十岁以后了。等你过了五十岁,汴京的房价还会更贵,就算你买得起房,还有哪些观众愿意花钱,来瓦舍看一个老太婆跳舞?”

姜二娘笑着说道:“鱼儿,这房子是买给你的,我和你爹希望你成婚前,有自己的住处,以后你要是成婚了,婆家人知道你在汴京有房子,就不会轻易怠慢你。等我和你爹以后老了,你还可以把房子卖掉,卖房子的钱,应该够你花一辈子了。”

阿爹问:“洪大丈,你现在还在成都的‘大慈寺瓦子’说书吗?”

洪姨丈笑着说:“今年五月我就退休了,鱼儿当时在‘大慈寺瓦子’跳舞,后来有看客建议说,让我们来汴京,鱼儿的收入会更多,我们就到汴京来了。”

阿爹问:“洪大丈,你们瓦舍的艺人要到什么年纪才可以退休呢?”

洪大丈说道:“瓦舍艺人年满五十岁就可以退休了。”

姜二娘对着娘说:“清容跟你很像,立秋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在开宝寺祈福,我在大门口碰到清容和一个小官人并肩同行,我当时没有喊她,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我,我怕她觉得我是人贩子。”

娘笑着说:“那小官人是清容的‘准郎君’,叫孟言律,男方已经下了聘礼了。”

洪姨丈板着脸说:“鱼儿,你表姐都要成婚了,你看看你,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媒婆给你说媒,你也不去看人,你是不是鲤鱼舞跳多了,真把自己当成一条鱼了?不喜欢人间的男子了?”我们忍俊不禁。

洪鱼儿气鼓鼓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他叫麻虫!”

姜二娘把茶吹凉,喝了一口茶问:“鱼儿,这麻虫是谁家的男子?”

洪鱼儿说:“麻虫是个乞丐,没有家,他现在跟着高巡检训练,要是他通过选拔考试,他就可以当厢军了。”姜二娘和洪姨丈面面相觑。

洪姨丈问道:“鱼儿,你喜欢残疾人?你看着大街上那些乞讨的人,大多都是残疾人。你就不能喜欢一个正常人吗?”

洪鱼儿说:“麻虫不是残疾人!”

洪姨丈说:“男子有手有脚,不去谋个营生,偏偏要靠乞讨,让人救济,这种人不是傻子,就是不思进取的人。”

洪鱼儿说:“麻虫不是傻子!他很上进!”

姜二娘笑着说:“说到套话,还是鱼儿的爹最拿手!”洪鱼儿双手捂着嘴巴。

我说:“姜二娘,洪大丈,麻虫是黑户,他之前去谋营生,没有人愿意雇佣他。”

姜二娘问道:“清容,既然麻虫是黑户,他是不是没有读过书?一个打字也不认识?”

我回道:“麻虫说他娘去世前,教他认了一些字。”

姜二娘问:“表姐,表姐夫,这麻虫,你们见过吗?为人怎么样?”

娘说:“我见过几次,麻虫长得一表人才,人很实在。”

阿爹说:“麻虫我也见过几次,他为人真诚。”

洪姨丈说:“我们得见见人,姜大娘,你知道麻虫住哪里吗?”

娘说:“麻虫现在暂时住在言律家里,景龙门大街的‘孟宅’。”

姜二娘点点头,洪姨丈说:“既然麻虫没有家,那就让麻虫来我们家当赘婿!”

洪鱼儿说:“爹,我还不知道麻虫喜不喜欢我呢!”

姜二娘说:“他要是不喜欢你,你就听媒婆的介绍,看看其他男子。”

洪姨丈说:“自古以来,河里的鱼,就要吃虫子,如果麻虫不喜欢你,那他可能很怕你!”

“岑宅”,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绿色官服,束着腰带的岑推官和束发,戴银冠,身穿圆领窄袖深紫色长衫的谭大郎在厅堂内聊天,厅堂的桌上,放着茶水,香炉,渣斗,糕点。

谭大郎说:“岑推官,我已经按你的吩咐,把西夏的铜钱洒在夏御史门口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武举考试的官位卖给我?”

岑推官说:“我听说夏御史和孟都水已经停职了,你做得不错!明天辰时,你来一趟我家。”

乐不可支的谭大郎问:“明天我们就签订契约?”岑推官点点头。

谭大郎向岑推官作揖道别,出了大门,谭大郎使出全身的力气跑到挂着红色酒旗和木牌上写着“脚店”的“玉楼”。郭忠维束发,戴银冠,身穿白色镶黑边圆领窄袖襕衫,束着腰带,腰上挂着竹筒,竹筒里装着画笔,他在一楼的一间雅间门口冲谭大郎挥手。谭大郎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齐娘子呢?”谭大郎行了“抱拳礼”后,东张西望地问。

“他在雅间内。”郭忠维作揖回礼说。

雅间内的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和一坛美酒,齐仲文束发,头戴红色莲花冠,画“三白妆”,身穿褐色印花上襦,蓝色印花齐胸裙子,手拿一张手帕,遮挡脖子上的喉结。

“谭大郎,你是哪儿的人,家住哪里?”郭忠维问道。

“忠维,你问这些作甚?”谭大郎问道。

“我是他的朋友,自然要把这些问清楚,你一开始就欺瞒我们,谁知道你是不是人贩子?”郭忠维说。

“我不是人贩子!我是汴京人,家住汴河下土桥。”谭大郎说道。

“良人,吃菜!”谭大郎不停地给齐仲文夹菜。“谭大郎,你也吃菜!”齐仲文压低嗓子,给谭大郎夹菜,谭大郎心花怒放,齐仲文给谭大郎倒了一碗酒。

“谭大郎,你这还没成婚呢,就叫我朋友‘良人’,你说话可要收敛一点,他脸皮薄,不喜欢这么肉麻的称呼。”郭忠维故作不满地说。

“齐娘子,吃菜!”谭大郎冲齐仲文抛媚眼,齐仲文细嚼慢咽地吃饭。

“谭大郎,咱们吃完饭后,我给你画张像吧,齐娘子的爹娘想看看你长什么样。”郭忠维说道。

“我长得丑,我不喜欢画像。”谭大郎说道。

“齐娘子的爹娘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们一直盼望他可以嫁个威风凛凛的武官。”郭忠维漫不经心地说。

“那你还是给我画张像吧,我符合他们的条件。”谭大郎说道。

“谭大郎,你不是武学院的学生吗?你要去参军?”齐仲文拿着手帕问道。

“谁说人一定要参军才可以做武官,只要我明天通过了武举考试,我照样可以当武官。”谭大郎神气十足地说。齐仲文夸赞:“谭大郎真厉害!”

谭大郎一把揽住齐仲文的肩膀说:“齐娘子,等我做了武官,我一定会派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齐仲文用手帕遮住脖子,故作娇嗔地说:“谭大郎,你手劲好大,我的肩膀好疼!”

郭忠维说:“谭大郎,你的一言一行,我都会向齐娘子的爹娘汇报的,要是他们知道你是个轻浮的人,你觉得他们还会让齐娘子继续跟你来往吗?”谭大郎松开了他的手。

郭忠维正色道:“谭大郎,夏御史成婚那天,你说你在婚前失贞,齐娘子的爹娘,可不喜欢这种不守贞洁的男子。”

谭大郎说:“我当时是在吹牛!我至今都还保留着处子之身呢!”郭忠维和齐仲文忍俊不禁。

齐仲文接着问:“谭大郎,夏御史成婚那天,你为何打扮成街道司的官员?”

谭大郎说:“夏御史成婚当天,家里肯定会有很多垃圾,我来蹭饭,顺便帮夏御史清理家中的垃圾。”郭忠维和齐仲文知道谭大郎没有说实话,他们不再追问,以免引起谭大郎的怀疑,齐仲文继续为谭大郎倒酒……

麻虫在“昙婆婆助产铺”和昙婆婆聊天。昙婆婆店铺门前,挂着一双箩筐大小的竹编鞋子,鞋子外面糊了一层红纸。店铺内,放着一张桌椅,桌上放着茶水,茶瓶,茶筒,一篮子糕点,地上放着一个箩筐,和一个竹篓,箩筐里装着很多草纸,竹篓里装着草纸和小剪刀。麻虫束发,头戴黑色逍遥巾,身穿灰色交领长衫。昙婆婆束发,头发花白,头戴铜制葫芦冠,身穿褐色窄袖及膝圆领袄,黑色裤子,云头履。

麻虫问道:“昙婆婆,这旧曹门街,只有您家的店铺,大门前挂着一双圆头大鞋,这是什么意思呢?”

昙婆婆说:“我是帮孕妇接生的,女子常常穿圆头鞋,孕妇生孩子前,身体会出血,门前挂着大鞋,寓意通血,这是我们这行的宣传物品。”

麻虫问道:“昙婆婆,我爹是负心汉吗?”

昙婆婆说道:“说你爹是负心汉吧,我听说自从你娘离开燕家后,他没有再娶妻,而是另取妾室,说你爹不是负心汉吧,他又和妾室生了孩子。”

麻虫说:“听起来他就是个负心汉!”

昙婆婆说道:“麻虫,你娘去世后,你是不是住在你外祖父家里?”

麻虫说:“我和我娘在汴京乡下租房住,我娘告诉我说,外祖父跟她断绝了关系。”

昙婆婆说道:“我听你外祖母说,她和你外祖父反对他们成婚,你娘铁了心要嫁给你爹,你外祖父赌气说,要是她嫁给你爹,他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麻虫问道:“昙婆婆,我的外祖母,外祖父是不是看出来我爹是个负心汉,所以不让他们成婚?”

昙婆婆说道:“不是,你爹当时太穷了,我听说他下聘礼的钱,都是找人借的,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不愿意让你娘嫁过去吃苦。”

麻虫自嘲:“我现在这么穷,以后肯定没有小娘子愿意嫁给我了。”

昙婆婆安慰说:“麻虫,你不要轻易看轻自己,你爹也是成婚后,才考上进士,当上街道司官员的。你现在跟着高巡检训练,就要好好练习,以后说不定能在选拔中脱颖而出。”麻虫点点头,接着问道:“昙婆婆,我外祖父,外祖母还健在吗?我是黑户,参加选拔,需要写上自己的姓氏。”

昙婆婆说道:“他们都健在。”

麻虫又问道:“昙婆婆,他们都住在洛阳哪里呢?我听姜大娘说,我娘以前和她是邻居,后来我娘他们搬到洛阳了。”

昙婆婆回道:“他们现在住在汴京新宋门街。你娘以前告诉我说,有一年汴京温病盛行,为了躲避瘟疫,他们就搬到洛阳了,后来你娘在出嫁前,又搬回汴京了。”

麻虫迫不及待地问道:“昙婆婆,我的外祖父,外祖母,是做什么营生的呢?”

昙婆婆说道:“你外祖母没做营生,平时都待在家里,你外祖父在‘汴京书院’当夫子。”麻虫点点头,麻虫向昙婆婆作揖道别,说:“昙婆婆,我下次再过来拜访您”。昙婆婆点点头。

娘锁好门,我们准备去“卫家食店”吃饭,笑逐颜开的麻虫向我们走来,我们互相作揖。

娘说道:“麻虫,你吃午饭了吗?”

麻虫说:“还没有,我打算去孟兄家里煮碗面吃。”

洪姨丈打量着麻虫,对洪鱼儿说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男子?”

洪鱼儿害羞地点点头,姜二娘说:“果真是一表人才。”

阿爹说:“麻虫,那你就跟着我们去吃饭吧,我点了八道菜,这六个人吃吧,可能会剩下一些菜,七个人吃,刚好不浪费。”

麻虫表情犹豫,洪姨丈笑着说:“郎君,你就跟我们一起来吃吧,我们三个人,都是来蹭饭的。”

我们在“卫家食店”的一间以桂花为主题的雅阁就座,雅阁的布帘子上面,绣着桂花,墙上挂着一幅桂花刺绣和一幅用麻布装裱过的字画,这是一首言律写的《悯农》。桌子上放着箸筒,渣斗,止箸,酒坛,茶水,酒杯,花瓶,花瓶里放着桂花形状的“象生花”。

娘介绍说:“麻虫,这位是鱼儿的爹,他叫洪大丈,这位是鱼儿的娘,姜二娘。”

麻虫说:“洪大丈,姜二娘,你们好,我叫麻虫。”

洪姨丈问道:“麻虫,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麻虫回道:“我以前在街上乞讨,现在跟着高巡检参加一些训练。”

姜二娘欣慰地说:“这孩子说话坦诚,挺不错的。”洪姨丈点点头。

我问:“麻虫,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你跟我们打招呼的时候,格外高兴。”

洪鱼儿急忙问道:“麻虫,是不是你们‘孑然社’的朋友,介绍小娘子给你认识了?”麻虫对洪鱼儿摇摇头。

麻虫激动地说:“昙婆婆告诉我,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在汴京,他们都健在,我要是能找到他们,我就可以报名厢军的选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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