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众人皆醒我独醉 (第2/2页)
“对对对对对!”周三郎点头如捣蒜,随即笑开了花,再度重复,“娘子竟然知道…”
“知道一些。”容枝意虽对不上面孔与人名,但长安各家的盘根错节的关系,她还是很清楚的。抬眸看眼前这位面红耳赤的郎君,这周家也不是破落门户,但这人怎么…看上去傻愣愣的。
周三郎见她打量自己,慌忙将视线挪到了地上,看着容枝意鞋尖,扭捏了许久,才讪讪开口:“方才见您与公主坐在一块儿,恕在下唐突,敢问娘子…如何称呼?”
“我姓容。”容枝意言简意赅,周三郎大概是猜出他身份,连连颔首施礼,这一番寒暄下来,少说也有一盏茶的功夫,可容枝意暗自张望许久,盥洗室外竟还未瞧见赵谰的人影。眼看时辰差不多,便想进去寻她,刚想与周三郎道别,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咳嗽,咳嗽里竟还带着些许怒气。
转过头,是赵珩,身后还跟着心虚的赵谰。容枝意见状,赶忙朝面前人敛衽:“周郎君,失陪了。”
语毕抬脚便往赵谰那去:“你何时出来的,我等你许久了。”
此时周三郎也注意到赵珩了,他也是今日经人介绍,才知这位是赫赫有名的郢王世子,心中虽有些害怕,但还是迎了上去:“见过世子,在下太府…”
“娘娘在上头传你,半天不见人影,偷跑出来这么久,好玩是吧?”他似乎有些气愤,周三郎心头一跳,琢磨着是不是要替人解释几句。
“娘娘找我?”容枝意登时慌了,“我这不是陪谰儿更衣么…”哪儿晓得她这么慢啊,当然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表姐,你可别将错推到我身上,我早就回席上了,是你一直在跟那人说话,忘了时辰。”赵谰这话张口就来,可容枝意坐在这石凳上那么久,不过才与周三郎说了两三句,期间分明没见到她出来,怎的就忽然带着赵珩来捉她了?
她肯定是被赵谰背刺了!
“你是…?”赵谰用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站在容枝意身后的郎君,气氛有些僵持。
“他不是谁。”容枝意摆摆手,打了个圆场,“咱们回席吧,不是说娘娘找么?”
“慢着。”赵珩迈步到周三郎面前,直直打量了一番,仿佛要将人盯出个洞来,“生得倒是一表人才,跟了人一路,说,你打算做什么?”
“您误会了…”周三郎正要解释,赵珩冷哼:“误会?公主殿下亲眼瞧见县主一离席你便跟过来,分明是预谋已久,何来误会,你今日不给本世子解释清楚,就别想走了。”
他名声在外,周三郎早已被他盯得汗流浃背,支支吾吾解释了半晌没说成一句话,手都快抠烂了,总算熬不住:“世世世世子…某贸然打扰,先行告退了!”语毕朝众人行了个大礼,头也不回拔腿就跑,消失在了竹林里。
赵珩正要派人跟上,手却被人拉住了,这才回头看向容枝意,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倒是担心那周三郎,生怕自己找她麻烦似的。方才赵谰跑来跟他说表姐被不认识的郎君搭话,他心里是电闪雷鸣,就怕那人要对她做什么,没想到这一来,二人聊得挺开心啊。
她这又是丁二郎又是周三郎的,追求的人不少啊!明日是不是还能出个王四郎张五郎的?再者,方才他也没要对周三郎怎么样,反倒是她,拉着他们就要走,给那周三郎解围。她什么意思?他就这样嚣张跋扈,不问缘由便能给人定罪?
赵珩气不打一出来,心里说不出的失望。他知道自己名声极差,可别人信了便信了,他完全不在意,但她不行,他必须要跟她好好探讨一下这件事。随即瞥了眼赵谰:“你先回席去。”
“好嘞。”赵谰看着她堂哥那头顶乌云的脸色,心想是自己这招起效了,提着裙裾就跑,在竹林里找了个绝佳的位置,招呼佩双趴下,二人一道躲了起来偷听。
“容枝意。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谰险些惊呼出声,一上来就这么劲爆啊!
容枝意迟疑地看了眼赵珩,顿觉莫名其妙,先是对着她一顿撒气,又是吓跑了周三郎。但她凑近一闻,他身上虽有些酒味,眼神却是清明。他那么厉害的酒量,不大像吃醉了,怎会无缘无故问出这么奇怪的话?
不不不,不只是话奇怪,他今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奇怪。
“什么什么人,你在说什么?”
“外间人人说我是纨绔,将我那些事迹传得罪大恶极,又是辱骂又是贬低。所以我好奇,身为朋友的你,是如何看我的?”
“嗯…”容枝意若有所思,既要问这个,那她便有话说了,绕步到石凳上坐下,“你的确如传闻里一般嚣张、猖狂、狠心、不讲理、肆意妄为、自大、谁都不放在眼里…”
赵珩刹住脚步,无奈扶额:“停停停,就没句好的吗?”
容枝意忽然弯了弯嘴角:“我还没说完呢。虽然你行事如此,但我认为,这些不算缺点。心狠手辣那是对着恶人,张狂不讲道理那定是有人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惹怒了你,至于肆意妄为…那你的确有这个自大的底气。而且在我眼里,你重情重义、护短、洒脱、嫉恶如仇、敢作敢为…是我在这世上最佩服的人之一。”
“倒也没有这么好吧。”赵珩也坐到石凳上,这陡然被夸了几句,他都不好意思了。
容枝意笑意盈盈望着他,眼神好似能看透人心,忽而话锋一转:“但是我想不明白,你方才为什么这么生气?周三郎没有越矩对我做什么,不过站得远远的说了几句话,你不用这么着急。”
“我…”赵珩竟然一时语塞了,明亮的眼眸顿时变得黯然失色,“我只是怕他找你麻烦。”
“多谢。”她对上他的目光,“但我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关键时刻还是有一定自保能力的,更何况有轻云在呢,你这骤然离席,被人瞧见与我在一块儿,对你名声也有损。”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她并不需要自己?前头的奏乐声不知为何停下了,只能偶尔听到竹林里几声凄凉的虫鸣。
倒符合他的心境。
“我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声。”赵珩眼底一片冷意,“你若只是不想见我,不想让我扰你好事,不必用这个理由搪塞我。”
怎么才说两句就开始吵架了?赵谰急得恨不得钻出来替赵珩把话说清楚。
容枝意不由发笑:“我不想见你?那你来解释解释,为何我一听你病了,便要去爬你府上的墙?”
赵珩愣了愣,眼前小娘子继而说道:“还有这周三郎,一不是神仙二不是什么人间绝色,我与他说话,哪称得上什么好事?”
再者,她与周三郎说话关他什么事?何必来这阴阳怪气地指责他们。说来说去,又回到了雨灾那晚未尽的话题,容枝意实在不明白,他对自己的过分关心究竟是为何。
这个问题不弄明白,他们之间没办法沟通。
“听说今日除了选太子妃,圣人也也预备给你挑一位小娘子。”容枝意心中本就有气,干脆借此机会将话与他说清楚,“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从来没遵过什么男女有别,但咱们毕竟不是嫡亲兄妹,从前小所以没什么,可也许再过几日,你就会有一位门当户对的世子妃了。你不在乎名声,怎知人家在不在乎?”
“上回爬郢王府的墙是我欠考量了,你放心吧,日后不会再有了。往后我会与你保持些距离的,省的旁人误会,给你添麻烦。”
“离席挺久了,娘娘还在找我,我先回去了。”容枝意双唇紧抿,显然是生气了,话才说完,也不看赵珩是什么脸色,大步迈入竹林,丢下了在原地发愣的赵珩。
这番话她一直憋在心里没说,是因为她也不想因“长大”二字而失去他这个朋友。可今日忽然听闻他要娶妻,不知为何,有种干什么提不起劲的感觉,分明前两日还在王府与他打打闹闹,以为能与他冰释前嫌,可没想到…他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出,话都没听明白就上来指责别人。
赵谰从草丛里钻出来,赶忙拉住她:“表姐,堂哥不是这个意思!”
容枝意再生气也不能向她发作,淡淡道:“你不必替他说话,他都要娶妻了,来管我作甚,有这个功夫,不如在前头好好与人相看。”
赵谰脚步一滞…所以归根结底,表姐生气的原因只是堂哥要娶妻?
不对,赵谰一拍脑门:“表姐气的应该是堂哥要娶妻了还不把话跟她说清楚,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这阻拦她与旁的郎君闲聊,对吧佩双?”
佩双看向在石桌前徘徊踱步的赵珩,不由面露难色:“可是殿下,世子真的知道他喜欢县主吗?没准还觉得县主这通脾气来的莫名其妙呢。”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本公主五岁就看明白了,堂哥那人精还能不知道?当初他们可是险些要议亲的,若不是表姐回杭州他们分开了三年,没准现下已经成亲了。”
“可是有句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看话本里那些角儿,哪个是蠢笨的?这感情之事跟聪不聪明可没什么关系,有些人天生对这方面反应就慢些。再者,世子和县主那是多金贵的人,向来只有旁人追着他们的份,哪有他们追旁人的,没明白过来也正常。”佩双深叹,“但他们自己若是绕不过弯来,殿下您在后头如何使力,那也是无用功。”
被这小丫头一提点,赵谰豁然开朗:“佩双,你这话本子看多了也不是一无是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