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她会永远奔向我 (第2/2页)
她给剑取了名,叫今宵。
“娘子,这剑重的很,奴婢替您背一会儿吧。”静姒看她背都驼了,已然是走不动了,可话音刚落,她们娘子轰然倒地,摔得这松山的土地都振了三下。
娴如吓了一大跳,已经进入了作战状态:“歹人来了?!”
“哦,”轻云已然习惯,“娘子摔了一跤而已。”
赵景帆也跑了过来问她有没有事,容枝意碰了一身的土。由着轻云扶起,揉了揉鼻子,瞥了一眼面前那树桩子,这离她脑门就半寸,险些就要破相了。
忽而一阵劲风袭来,她冷不禁打了个喷嚏。这一喷不得了,眼前一亮,忽然就看到了什么,扒开树桩前的草丛。
“找到了!找到了!”容枝意忙喊蒋枞上前查看,她虽看不大懂,但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赵珩刻下的!因为,这刻的…和她的银链一模一样,是一串葡萄,不同的是,刻在这的葡萄是倒着的。
“这是世子给我们定下的暗号,这最后一颗指向的北边,他们是往北边走了!大家,我们往北走!再找找附近树上也没有这样的符号!”
容枝意听得稀里糊涂,哪有人用葡萄串做暗号的?但好歹算是有了线索,侍卫们都去翻草丛了,不一会儿说往东,一会儿又说往南,容枝意听得又急又燥,但眼下也只得安心等着,确定好了方位没错,众人才继续往前。
大约走了五里地,已经至人定了,平日里这个时候她早就不知在做什么美梦了,连着整整一日没合眼赶路,困得眼皮子都要合上了仍旧强瞪着大眼珠子找人,轻云苦中作乐,说娘子这眼睛比旁人的大一半,看见的视野都比他人宽阔些。
无奈熬到夜半时,仍旧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容枝意冻得满面通红,却又在想赵珩眼下是不是也在受这等苦楚。
“算着时辰,照水也应当要到了,”今日是轻云陪他来的,照水是坐着马车带了郎中后一步出发的,“一会儿我们找到了人,你便派人去接她,我叫她给世子带了大氅,这寒冬腊月的在这待了两三天了,定然冻得不行。”
轻云刚应是,耳尖猛然一动:“有人!”
护卫们也听见了响动,赵景帆忙示意众人噤声,蒋枞一马当先上前去查看了。
“不得了。”他扒开树丛,看清情况后嘴中喃喃道,“不得了啊…”
这半个山坡都好似被血浸染过,半个山坡的人杀五个!不得了啊!
容枝意颤颤巍巍走过去,树丛茂密,但也不难看见,视线中血红一片,无数的黑衣刺客都在涌向那名满身猩红的男子。不知为何,方才还在说今日月光晦暗,可眼下,在占满了半个山坡的人群里,依然能一眼就瞧见他。
他发髻已散,狼狈不堪,单手握剑,全身衣裳都被鲜血浸透,杀得急红了眼。此情此景,光是她站在山坡上远远看着,就觉得心头好似被利刃凿穿,好似那一刀刀一剑剑是向她而来。
“意儿,你待着别动,我一定把他救回来。”赵景帆急匆匆甩下一句话,带着众人冲进了战场。
容枝意来不及应声,让娴如和静姒也跟着去帮他,她二人早已心急如焚只待一声令下,得了允许便埋头冲上去了。容枝意站在原地观察形势,她出门前特意带上了弓剑,刚伸手想问轻云要,这才发现今宵剑还背在她身上。
如今已是十万火急,来不及如想象中那般卖了关子再亲自交于他:“轻云,你拿着剑,去给世子。”
“娘子,我不能留您一人在这!”
“我没事,我带着弓呢,等你走了我就上树,谁发现了我我就射死谁。”她把今宵硬塞给她,“你只管去便是!快去!”
轻云拗过不过她,只得飞身进了这漫天血腥的战场。
“世子!接着!”刚抹了一人脖子,她就找准时机就把今宵丢给了赵珩。
赵珩单手接过,方才见到娴如静姒就在疑惑了,眼下看到她就更困惑了:“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发顶一支利箭与他擦身而过,直击身后之人手腕,刺穿而去,那人刀尖本已抵在他后脑,却硬生生被这支突如其来的利箭阻挡了。
赵珩看去,那远处山坡之上并不起眼的树丛之中,好似有一双明亮的眼,一直在盯着自己。
轻云杀伐果断,该抹的脖子一个都没落下,仍然谨记着给她家姑娘找个姑爷的重任:“世子,这是娘子给您做的剑,名为今宵,花了娘子万两银呢。本想给您做生辰礼,没曾想碰到这种事,只好托我带给你。”
“她来了?”赵珩已经拔了剑,让今宵发挥了它万两银的作用。
“方才那一箭,就是娘子所射。”
赵珩听后什么都没说,丢下了的原先的剑,杀得更凶了。
“昀升!留个活口!”赵景帆看他这样似乎是杀到了兴头上,忙提醒他别忘记。
容枝意射完了箭,又折了树枝,拿袖中的小刀微微削尖一些,这个距离射出去,也能一击致命。有刺客眼看情况不对了,想跑上来捉她,可惜没等上坡,便被轻云抹了脖子。完事后还乐呵呵大喊:“好久没打这么开心了!”
容枝意汗颜,敢情这关在长安太平安了对不起她了?早说嘛,把她送去边疆守着郢王和郢王妃好了,整日都能打打杀杀,也算对得起她这晋阳侯关门弟子的名号。
也有聪明的刺客发现局势变了想要逃回去报信的,容枝意蹲在这树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箭无虚发,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把这些个人通通解决了。也不知这样,算不算对得起她将门虎女的名号。
谁也不知道这场厮杀到底持续了多久,直到天光微亮,照亮了满地的狼藉。
赵景帆巡视一圈,最后确认了一遍还有没有什么不妥,“留了五个活口。”他看向因多日未进食,虚弱无力到单膝跪着的赵珩。
赵珩点点头,他实在没有力气了说话了,用的几乎是气声:“多谢,带回去吧。”
半山腰上的那棵大树忽然抖动了一下,他忍不住看了过去。
有一女子身披墨蓝大氅,在晨光照耀下,整个脑袋都掩盖在大大的兜帽之中,身影显得瘦弱又落寞。她没有说话,一步又一步艰难向他走近,像是试探的步伐,缓慢又犹豫。
明明是她要死要活求着赵景帆带她过来,明明这一路是跋山涉水颠沛流离,还每时每刻都在为他提心吊胆,而目的只不过就是此刻,能见到他,看到他安好。可是眼下,她又有些害怕了,他会不会根本不想自己来,根本就不想见到她。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中还握着那把今宵。纵然周围是一片血泊,纵然他满身伤痕,通身洗不尽的淤泥,比那乱葬岗里即将被拿去喂狗的尸体还要难堪些。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像是在历经难捱的寒冬后迎面撞上了桃花盛开的春日,连凛冽的朔风都带着花香与温柔。
比从前的每时每刻都要耀眼,比从前的每时每刻都让人心动。这也是她第一次觉得,印象里那个骄傲有趣的少年褪去了青涩,变得高大而沉稳。唯一不变的,是他看向自己时,永远满心欢喜的笑眼。
她在害怕什么,在担忧什么,此刻的他们明明拥有着最明媚的曙光,明明有着不计后果的无畏。她要跑向他,她要抛开顾虑,抛开那些肮脏的、弥乱的、破碎的跑向他。
赵珩步履踉跄,趔趔趄趄支起身子张开了双臂。一次又一次,都是他抱住她,而今夜,在这个看不见月光与暖意的荒郊野外,她带着赤诚与热烈出现在他面前,而后不由分说地扑进他的怀里。
满身伤痕又如何,他的月亮仍旧会奔向他而抱住他。
刺鼻的血腥味和湿透的衣衫也没有阻挡她,容枝意无声地哽咽着,环着他腰身的手越发用力。
“生辰吉乐。”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可是只记得这一句了。
“嗯,吉乐。”赵珩闻着她发间熟悉的味道,抚摸着她瘦削的肩胛,一遍又一遍。还好,他还不至于没有力气抱紧她。